第六章 出生地(3 / 3)

胡思遙的骨灰已經送到,老院長也沒有林譽之前所擔憂的那麼悲傷,君釉寒想第二天就回去。

心裏打定主意,就立刻向老院長辭行:“老院長,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希望您節哀。”

姚小明聽到君釉寒說要回去,叫起來:“啊?這就走?”聲音太大,連他自己都驚到了,趕緊埋下頭偷偷瞄了一下其他人,見大家沒有什麼反應,又將留戀的眼光投向君釉寒,但後者正望著老院長,看都沒看他一眼。

老院長和林譽也都抬起頭來,老人看了君釉寒一眼又將頭低了下去,邊喝湯邊含混不清地說:“這麼快就回去了?家裏有事?”

林譽接著老院長的話說:“難得出來散散心,不多玩幾天?”

姚小明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多玩幾天再走吧,你回去也差不多國慶了,不正好放假嘛。”

散心?自己有什麼需要散心的?君釉寒覺得林譽的話顛三倒四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但表麵還是很禮貌地說:“這次來,主要是送思遙的……現在思遙回家了,我也該回去了。”變相地揭穿林譽的惺惺作態。

林譽似乎還想勸君釉寒,老人先開口了,眼神讓人猜不透想法,語調輕緩:“是啊,都是要回家的,早回早安心嘛。”很平常普通的話,聽著不覺得有什麼,細細一想,再看著她那張無法分辨表情的臉,居然會覺得心裏直冒寒氣。

林譽見老院長這麼說,話到嘴邊又改口了:“那……好吧,明天我幫你去訂票,下午有班車,吃完午飯再走吧。”

“謝謝。”

除了姚小明顯得有些沮喪,其他人都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飯。

飯後,君釉寒離開眾人來到院子裏。

靠近圍牆有幾株高大的香樟樹在夜風中搖動繁茂的枝葉,每棵大樹都被條狀青石板圍了一圈,青石板的表麵被經常來坐的人磨得油光黑亮的。君釉寒坐在石板上乘涼,姚小明徑直來到她身邊並排著坐下:“你幹嗎要這麼快就回去啊?”

君釉寒往邊上挪了挪,有意跟他拉開一點兒距離:“該回去就回去了,還需要什麼理由啊?一個人都不認識,留下來做什麼?”

“別啊,你不是認識我嗎?”姚小明輕輕拉著君釉寒的衣袖,“再多待幾天吧?”

“為什麼啊?這裏有什麼好玩的?”君釉寒朝不遠處的兩人努努嘴,“跟她們閑話家常?我看還是算了吧,個個都古裏古怪的……再說了,來這裏本來就不是為什麼好事,整天對著幾張苦瓜臉,會把人逼瘋的。”

“可我在這裏好無聊的,而且,大家也都不太喜歡我。”

“你都把人家撞成那樣了,還指望她們會待見你?”其實,君釉寒平時說話不是這麼刻薄的,但麵對姚小明時,不知不覺就會和他抬杠,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我知道我錯了,但是……唉!”姚小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其實吧,她們也沒怎麼對我,要是直接一點兒我覺得還好受些,比如劈頭蓋臉地罵我一頓,打我一頓什麼的,問題是,她們根本就不理睬我,好像這裏沒有我這個人一樣。我如果不和她們主動說話,她們永遠都不會搭理我。”他朝樓上望望點頭示意,“樓上那個,就算讓我幫她塗藥,將藥瓶往你麵前一放,一句話都不跟你多說。問題是,她臉上的傷口早就長好了,根本不需要塗藥。你知道我拿著棉簽往她臉上抹的那種感受嗎?好像在讓你數她臉上的疤痕似的,簡直太讓人抓狂了。本來我想,開孤兒院的人嘛,應該是內心柔軟、無比善良的,對人不說熱情,至少該和顏悅色吧?可是你看老院長,隻有吃飯時能見到她,還次次都板著臉,而惠姨呢,白天在的時候,隻管孩子,其餘時候碰到,也不搭腔。”

“既然這樣,你還死皮賴臉地待在這裏幹嗎?”

“這……”姚小明使勁撓了撓頭,“你以為我想啊,小菲沒說要我走,我怎麼好意思說走嘛……傷口雖然愈合了,但這個賠償問題什麼的,都沒有談過呢。還有,左眼摘除手術做完一月左右就可以裝義眼,上次裝上就過敏感染了,醫生說讓她休養一段時間再去試試。另外啊,”姚小明壓低聲音,“她這裏的問題似乎更大,我怎麼走啊?”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姚小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居然變得這麼有責任心了,怎麼看都不像那個把摩托車停在小店門口專門勒索弱小群體的小混混了。”君釉寒毫不掩飾揶揄的眼神,“那你就慢慢熬吧,我倒要看你熬到什麼時候才能熬回一個漂亮的劉芳菲,這輩子不夠,下輩子補。”

不久的將來,君釉寒時不時想起自己這幾句玩笑話,感到無比愧疚。

“你……”姚小明被君釉寒搶白到無話可說,眼神越發可憐了,“你就別挖苦我了,求求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三天?不行?兩天也行啊。”

看著姚小明的可憐樣,君釉寒也不忍心繼續挖苦他了:“我是真的不想待在這裏了,說實話,我害怕和老院長待在一起,見到她我就難受。不過呢,再怎麼說,你將人家弄得這麼慘,遭受冷落也很正常啊。而我呢,這檔子事說白了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好不?作為一個同事,我肯來,怎麼說也仁至義盡了吧?可你看她們?對我跟對你也沒什麼差別啊,反正都是冷冷淡淡的。要我說啊,姚小明,你也趕緊找個機會早點回去,你撞傷了劉芳菲,大家談個賠償方案,再大的代價也比耗在這裏強,你不可能就這樣無休止地耗下去的,能耗出她恢複如常?還是能憑空耗出一筆巨款給她?有這些時間,你不如努力賺點錢盡可能多給她些金錢上的補償來得正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