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府尹返故地 感歎黎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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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嚴哪,你一句話提醒了為父。三秦地既已連續發生小股民變,地方官卻還一再送厚禮賄賂朝官,此錢從哪裏來?肯定羊毛仍出羊身上,會對百姓橫征暴斂。”畢老當即一驚道。“這豈非惡性循環?如此下去民變之勢,定會極快星火燎原,最終危及皇朝根基。這可是個極危險的信號。若果真如此的話,作為朝廷內閣大臣,你們就該及時奏明皇上,即速采取應對措施。”
“此情兒與吏部同僚早已奏明皇上。”畢自嚴亦不滿道。“但因皇上同內參室諸人,正忙於策劃中興大計無暇顧及;隻回答‘知道了’三個字;便轉過臉去還埋怨兒等‘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三秦若有匪患,地方官自會報知,勿庸爾等操心著急’。您說氣人不氣?”
“你們也不要一味埋怨皇上,他久居深宮,已習慣了按部就班處理諸事。你們所奏大概亦為從小道聽來的信息,他恐怕不止聽過一次,都是輕描淡寫,自令人半信半疑。”畢老手撐下巴,邊在室內踱步邊沉思道。“為父這樣考慮:若要皇上重視,就必得拿出真憑實據。近幾日你安排好部衙公事,隨便以考察三秦賦稅征收情況為名,輕車簡從,為父陪你親赴三秦,熟人熟地,定能探訪到實情實景,掌握相對準確事例數據。回京即根據探訪考察情況,擬一道內容充實典型,數據例證真實可信的‘萬言書’,再及時奏明皇上。我想他再不會無動於衷。”
“哈------不再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父親考慮問題總是高人一籌。”畢自嚴當即興奮地讚揚道。“您看那內閣中袞袞諸公,平日裏爭權於朝,趨利於市,倒是一個比一個高明睿智;但可到正場上,倒一個比一個癡呆笨愚。倒是我退休賦閑的老父,反想出了如此高超實用主意。”
“不是人家愚笨,倒是比吾父子更重實際。”畢老自嘲道。“哼,不顧大局的‘實際’,總有一天會被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畢自嚴冷笑一聲道。“走自己路,讓別人說去。父親,兒明上午早朝後就立辦諸事,爭取次日就起程趕赴三秦。”
按照畢老先生行前,“輕車簡從,微服暗訪”的囑咐,次日一早,畢家父子二人,僅帶兩名侍衛兩名仆從,主仆六人,一車四馬,便正式向目的地出發起程。從京城到三秦大地,需穿越冀晉邊地,橫跨山西全境,將近六百裏地,送加急快件至多一個對時。但畢家父子主仆的“探訪小組”,因僅屬“私訪”性質,上沒官府命令督催,下無受訪時期限定;任務極富彈性且相對寬鬆。另主要是畢父繼業,畢竟是年愈七旬古稀老人,即便再忠於朝廷,愛護百姓,也不能拚了老命。
所以,盡管性急的老父一路督促,但畢自嚴雖咀上答應“快趕”,卻暗中交待車夫,“不慌別急,悠著點趕”;並堅持晝行夜宿,在吃飽睡好的基礎上方才趕路。盡管如此,五日後,一行人還是順利到達了目的地——陝北米脂縣境。因據傳言,該縣鬧災荒,貪官橫征暴斂,百姓為求生存,便激起民變。且正是該縣縣令曹聖堂,卻連續兩年趁亂拿國庫僅剩那點錢,進京城去部衙賄賂閣員,“開後門”托人情,名要求為本縣減賦免稅,實為自己保位升官。而畢家父子的“探訪組”實是衝此而來的------
正仰躺馬車裏的畢繼業,突覺身下的車子明顯顛簸,憑經驗他知道,已進入米脂縣境。其道路都較外地坎坷不平嘛!在延安府尹任上數年,對轄下這個米脂縣情,他最清楚不過了。在三秦大地盡管都窮,但唯有這米脂窮且不堪。人說此處窮就窮在民風刁悍,不好管理,時常發生砸官衙,搶錢莊糧庫的“民變事件”。
於是,在畢老來前的州府,便聽從當地土豪劣紳建議,亦派酷吏來任縣官。如此針尖對麥芒,遇到問題,誰也決不退讓,造成矛盾更加激化,仇恨愈積愈深。最終由普通民變發展成聚眾揭杆造反,攻下縣衙,殺了縣官,驚動州府派兵鎮壓,方才平患。但不可能斬盡殺絕,卻留隱患,一旦氣侯適應,便會死灰複燃。畢繼業任延安府尹後,專門派去一位清官,堅持從“發展生產,改善民生”做起,動員地主商戶自願出錢出物,動員百姓出力,修橋開渠鋪路,多做公益事業。這樣做的結果,自然大大緩解了階級矛盾,減少了百姓同官府和富人之間仇恨。
從而在一個時期內,使當地社會治安相對穩定,官紳滿意,百姓讚成。隻是好景不長,自畢繼業奉旨調走,延安又換新府尹,按百姓的說法“又是個味口大的貪官”。畢繼業原派米脂的“清知縣”,自然沒錢給其送禮,不久便由現在的曹聖堂取而代之;該曹的所作所為,其後果便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