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命佳無聊的把發繩放下來又重新紮上去,這樣顯得精神點,遠遠的有兩個影子朝自己飛奔過來,
看樣子是夫妻兩個抱著孩子,女人還穿著睡衣,頭發亂成個鳥窩,隻有一隻鞋,光著的那隻腳好像在流血。男人穿著左邊肩膀爛了一個洞的背心,他抱著孩子氣喘籲籲,疲憊而焦慮,眼角有眼淚。
正想問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對方倒還先開了口,“師傅,請問縣第一醫院怎麼走?”
石偉離薑命佳離得近,嘴裏的煙味和魚腥味都能聞得到。
秦桂花急得要哭,“我小孩生病了,鄉下衛生院不收,讓到縣裏醫院來看,我們一路跑過來又找不到路。”
聽他們說話的口音很親切,是薑家村或者附近的。作為醫生,薑命佳本能地接過孩子,手背碰了碰嬰兒的額頭,滾燙,“快,得馬上去急診,我就是醫生,跟上!。”
薑命佳穿的是平跟鞋,跑起來健步如飛,石偉和秦桂花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趕緊跟在後麵飛跑起來。
薑命佳對這條路是再熟悉不過了,幸好這個孩子遇到了自己,否則這左拐右拐的岔道,這來自農村的兩夫妻肯定找不到。
薑命佳的腦子沒有任何的想法,隻想盡快搶救這個弱小的滾燙的孩子,當了母親以後最見不得就是小孩受苦。
急診室值班醫生陳麗有點嬰兒肥,剛工作不久,跟薑命佳認識,兩人一起出去外地培訓住過一個房間,聽到薑命佳是那所她最向往的學校畢業的,簡直要膜拜,而薑命佳隻是笑笑,其實在哪裏都是服務病人,有錢人是人,沒錢的人他們也是人。
陳麗是本市醫學院畢業出來直接分在縣第一醫院實習,順理成章在這裏工作,正慶幸今天晚上基本沒什麼急診病人就從窗外看見薑命佳帶著兩個人朝這邊急速跑過來。
“剛在路上碰到這兩個老鄉急著帶小孩看病,麻煩你趕緊診斷一下。”薑命佳抱著嬰兒的手不停的在抖。
陳麗初步診斷後趕緊將嬰兒平放病床,對著薑命佳搖搖頭。
薑命佳急了,“趕緊搶救,快!”
護士協助陳麗氣管插管,接上呼吸機,心電監護隻有微弱的心電波,打了腎上腺素,心肺複蘇電擊除顫無效,心電監護機成為一條直線,大動脈搏動消失、呼吸停止,瞳孔散大。
“對不起,孩子已經去世了。”陳麗滿頭的汗珠,顯得疲憊不堪,搖搖頭。
“啊?”秦桂花懵了,眼淚撲簌簌馬上流出來,“你說什麼?”
陳麗心痛的重複,“搶救無效,孩子已經走了。”
薑命佳簡直不敢相信,這嬰兒明明……薑命佳含著眼淚單腿跪在地上拿著聽診器做檢查,用小手電照了照小孩的眼睛,晃動,不停地晃動。
石偉搶過小孩,拚命的喊,“寶兒,寶兒,寶兒你醒醒啊,我們到醫院了,醫生阿姨要給你打針了!”
小小的嬰兒肢體柔軟,一點一點變僵硬,滾燙變溫熱,溫熱變冰冷。
秦桂花癱倒在急診室的地上像一灘爛泥,臉色煞白,頭埋在膝蓋裏泣不成聲。
石偉一隻手拎著死孩子,另一隻手掐住薑命佳的脖子,“你說,到底怎麼回事,孩子是你抱過來的,在路上還哭的響亮,現在怎麼突然會死,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薑命佳的眼睛疼得都快鼓出來,一口氣堵在胸口,她用手拚命掰開石偉的手指卻無濟於事,陳麗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嚇得瑟瑟發抖,有個護士是老員工,如果不出手相救,薑醫生就要沒命了。她用力的大喊,“保安,快點出來啊,有人鬧事了。”
保安睡得很香,呼嚕聲還帶拐彎的那種。
聽到這聲音,石偉狠狠地把薑命佳推在地上,薑命佳總算能呼吸了,看見石偉走到那個三十幾歲的護士麵前,一個耳光扇了過去,“馬上去打你們院長電話,我要見他!”
護士的臉一下腫起好高,那是剛失去小孩的搬磚為生的父親憤怒的耳光。
薑命佳鼓起勇氣走到石偉麵前,“請你冷靜一下!”
話未落音,臉上也挨了一巴掌,一瞬間世界變得好安靜。
那個坐在地上的女的起來勸她老公,看嘴型是在說,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然後是兩人抱著小孩痛哭,那個孩子緊閉著眼睛,她叫什麼名字呢?如果長大了會不會是很可愛的小朋友,也會怕醫院的,打針很痛,但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什麼叫痛。
薑命佳就這樣呆呆站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