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歡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冰冷冷的風讓蒙歡酒醉的腦子為之一清,家裏很安靜,爸媽好像還沒起床,蒙歡隻覺得口幹舌燥,他倒了杯水,大口的灌進了自己肚子裏,透涼的水氣順著腸胃流轉在蒙歡身體裏,讓蒙歡有了種釋放感。
蒙歡剛想放下手裏的玻璃杯,突然,旁邊自己的房間裏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砰!”的一聲。蒙歡愣了一下,隨即來到了自己臥室,臥室裏並沒有人,隻是在衣櫥前倒扣著原本盛放項鏈的小木箱。
小木箱始終放在衣櫥頂上,看來是自己掉落了下來,蒙歡打了個哈欠,將小木箱子撿了起來,剛想放回衣櫥上,突然,蒙歡停住了,他目光在木箱露出的狹隙間看到了什麼,蒙歡詫異的搖搖頭,他找出鑰匙,將小木箱打開,然後,他看見了。
金光燦燦的,是項鏈。還有表情木然的,是黑空空獨眼的布偶人。
項鏈跟布偶人,都在小木箱子裏,蒙歡不可思議的拿出項鏈同布偶人,望著他們,身體開始一步步後退,不自覺的後退,困惑和不可言明的恐懼流轉於蒙歡的眼中,手裏突然一滑,本是握住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蒙歡覺得頭昏眼花,他倒在沙發上。
蒙歡覺得有無數雙冰冷的手穿梭於自己的腦袋裏,冰冷,遮擋住所有。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蒙歡心裏想,難道是爸媽醒來了,自己不能讓他們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還有那條無法解釋的黃金項鏈,蒙歡掙紮想要站起,想要離開,但全身如同泡入水裏的棉花,根本提不上一點力氣。
蒙歡失望的坐在沙發上,布偶人從他手裏落了下來,落在蒙歡的膝蓋上。
一個朦朧的人影從走廊裏閃出,他靠近蒙歡,很小心,蒙歡轉動視線,晃動模糊的視線裏隻能瞧出他的大概。“啊!”一聲痛苦的慘叫,這一聲竟是如此熟悉,蒙歡吃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卻飛快的跑掉了,接著是咚咚兩聲,似有人跌倒。
蒙歡眼前突然一明,方才諸多的不適感,瞬間消失了。蒙歡尋找,但意外的是此刻家裏並沒有任何人,連爸媽都不在家,那方才出現的人會是誰?
蒙歡的目光一緊,破碎的玻璃片上,沾染著血跡,蒙歡檢查了一遍,自己並沒有外傷,這又是誰的血?蒙歡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在心中告誡說,不要自己嚇自己,自己喝了一整晚的酒,也許方才隻是宿酒未醒的所產生的幻覺。
蒙歡低下頭,手裏冰冷的黃金項鏈似乎更加沉重了,這絕對不是幻覺。蒙歡遲疑了,他困惑,他迷失,他更是恐懼,但同時,他感覺到了興奮,刺激,甚至是喜悅,他重新有了一次賣掉它的機會,這也意味著他可以獲得更多的錢,此刻,該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蒙歡心中諸多情緒在糾纏,在膠著,在彼此瓦解彼此抗爭,終於,蒙歡一咬牙,他握緊了項鏈,不顧一切的衝出了門。
蒙歡從買家的手裏像瘋子般搶走了錢,將項鏈砸在了他手裏,轉身逃離。手裏脆弱的紙張讓蒙歡有了戰勝一切的野心,他需要這些,需要它,所以他不害怕,不退縮。
推開家門,明媚的光線,蒙歡第一眼就望見了客廳沙發上,那個破舊獨眼的布偶人手握一把參差不齊的掃把,如同地獄的守門人一般,靜靜同蒙歡對望。
反複
布偶人黑空空的眼睛就像是一個深洞,蒙歡感覺微弱的眩暈,他倒提布偶人,走出家門,來到樓梯拐角的垃圾盛放箱,箱子一直通往樓下的垃圾池,蒙歡舉起了布偶,沒有遲疑,扔了下去。布偶人脫離蒙歡手掌的刹那,蒙歡愣住了,在這一刹那,他恍似的感覺到布偶人的心髒,跳動了一下。
微弱的跳動,蒙歡望著布偶人從箱子裏消失,他呆立在原地。
時間到了中午12點,爸媽還是沒有回來,蒙歡躺在沙發上,腦子裏思緒不斷,他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先是自己撿到了一條項鏈,然後媽媽說看見了兩個自己,再接著是賣掉的項鏈重新出現。對,還有那個醜陋的獨眼布偶,蒙歡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布偶人,總之種種,每一件事情都透露著不可思議。
蒙歡摸著胸口血葫蘆的位置,心中也不由喃喃自問:自己難道真的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
蒙歡想著,背後不由升起一股冷氣。
“哎……”安靜的空間裏突然飄來一聲低沉的歎息聲,蒙歡倏然站起,家裏還有別的人?
聲音是從自己房間傳來,蒙歡推門而入,房間裏隻有自己。蒙歡目光遊弋,然後停住。
黑色衣櫥的頂端,那個黑色的小木箱子靜靜無聲。
蒙歡像是受到了某種啟示,他將小箱子取了下來,他屏住呼吸,雙手有些顫抖的找出鑰匙,一點點開啟,就如同開啟潘多拉的寶盒。
寶盒被打開,裏麵有:一條項鏈,一個布偶人。
蒙歡瞪大了雙眼,望著項鏈跟布偶人,項鏈正是他幾小時前賣掉的項鏈,而布偶更是片刻前自己才扔進垃圾池的醜陋布偶。一切如同時間逆流,項鏈和布偶消失,再出現。
這已是第二次發生了,蒙歡腦子裏發空,自己應該怎麼辦?他空洞的目光落下,箱子裏的項鏈熠熠生輝,奪目光彩漸漸照亮了蒙歡的瞳孔,蒙歡在渴望,這股渴望令蒙歡伸出手,緊緊的抓住了項鏈。
蒙歡覺得自己不能放手,一旁的布偶人靜靜凝望著蒙歡,黑色眼洞裏一縷邪氣凜然。
蒙歡來到黑市,以更低的價格賣出了項鏈,買家詫異的望著出乎尋常重量的項鏈,目光流露出貪婪,蒙歡沒有過多糾纏,他迅速脫手,拿著錢離開了黑市。
蒙歡再回到家裏,他迫不及待的找到小木箱子,戰戰兢兢的打開。燦爛,奪目耀眼的黃金之色,蒙歡將嶄新的項鏈從木箱裏取出,忘乎所以的將它貼在自己臉上,項鏈更加重了,這也意味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財富,蒙歡內心被瘋狂的跳動,如身陷癲狂。
布偶人依然靜靜凝望,眼洞裏的黑氣漸漸厚重氤氳起來。
蒙歡開始追求起以前從來不敢想象的生活,名牌的手表,西服,皮鞋,步入高檔飯店,娛樂場所,他無所顧忌,因為他握有一條可以帶給他財富的項鏈。
蒙歡辭掉了平凡簡單的工作,他盡情放縱,這期間,那個讓他心儀的女生一直沒有回來。而每次放縱完之後,回到家,蒙歡總會先褪去奢華的外皮,換回以前的自己,爸媽也一直沒有察覺出蒙歡的異常。
蒙歡再一次花掉了所有的錢,他回到了家裏,想要找到小木箱,重新取出項鏈去賣。但小木箱卻不見了,蒙歡有一瞬間傻掉了,然後他發瘋似的開始尋找,但所有都是徒勞,小木箱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沒有一點一滴存留過的痕跡。
“不,不可以這樣,不應該這樣,在哪裏,一定在哪裏的……”蒙歡反常的舉動,蒙母不經意看見了,她詫異自己兒子的行為,關心的問道:“蒙歡,你怎麼了,在找什麼?”
“媽,你看見一個黑色小木箱了嗎?很舊,很小的一個。”蒙歡懷著最後的希望問。
“哦,你找那個箱子。”蒙母恍然說。
“你見過,你真的見過嗎?”蒙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搖晃著蒙母手臂,目光懇求:“在哪裏,小木箱在哪裏?”
蒙母被蒙歡的表情嚇住了,她慌忙的說:“那個箱子落在地上,我看裏麵隻有個殘破的布偶,就把木箱扔掉了。蒙歡,你怎麼這麼緊張這個箱子……”蒙母還沒說完,蒙歡已經如脫弓之箭,竄了出去。
夜晚生冷,一直跛腳的黑貓趴在殘破牆脊望著這個人,黑貓的眼中有敵意,因為這個人搶走了它進食的地盤,那個有著無數美味的垃圾池。
黑貓望著他,幽綠目光閃爍,它不知曉這個人究竟在幹什麼,他如同一隻野獸,用自己的雙手瘋狂的翻挖著垃圾池中的垃圾,不時傳來他的自言自語,黑貓困惑的叫了一聲。
“喵嗚!”
“找到了!”這個人張狂的揮舞著雙手,黑貓看見他手裏舉著一個黑漆漆的木箱子,月光照耀在人的臉上,汙穢不堪,但這個人似一點都在不在乎,他噗通一下坐在垃圾上,翻開了木箱,黑貓看見扭曲的笑容順著嘴角一直蔓延他的整張臉,如是人間餓鬼。
蒙歡將辛苦從垃圾池中翻出來的木箱子攬在懷裏,小心翼翼的四下張望,除了對麵牆脊上一隻詭秘的黑貓外,沒有任何生息,蒙歡將木箱帶出垃圾池,迅速消失在黑暗裏。
黑貓望著離開的人,現在的人類真是越來越無法理解,黑貓發出一聲歎息的叫聲。
“喵嗚!”
爸媽早早就關起了臥室門,這幾天一直如此,他們似乎並不想見到蒙歡,蒙歡回到自己房間,來不及換衣服,他迅速打開了木箱,木箱上的鎖已經脫落,整個木箱也顯得更破舊,但木箱裏麵,金光依然燦爛。
蒙歡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終於找回來了。但隨即,蒙歡心中咯噔一下,他覺得有些地方不太一樣,蒙歡重新望著木箱,木箱裏隻有一條黃金項鏈。
布偶人,布偶人不見了!
布偶人真的不見了,這個一直伴隨著項鏈同現同消的詭異布偶人,始終讓蒙歡覺得不自在,它不見了更好,蒙歡心裏暗喜。
蒙歡合上了木箱,將它放在被子底下,明天自己就又有錢了!蒙歡想著,就覺得興奮。
蒙歡精神體力雙透支,讓他很快睡著了,睡夢裏,他仿佛看見自己打開了那個木箱,但裏麵並沒有什麼項鏈,隻有一個獨眼的布偶人,舉著掃把對著自己獰笑,布偶人對蒙歡說,我將拿走你的一切,項鏈,記憶,笑容,你所擁有的一切!
蒙歡口幹舌燥的從夢魘中掙脫而出,天微微亮,夢中的點滴依稀,蒙歡擦拭著額頭的冷汗,他緩緩回轉了目光,被子底下的凸起令蒙歡心髒砰砰直跳,會不會,會不會像夢中那樣,布偶人藏在木箱裏。
蒙歡翻開被子,打開木箱,木箱裏依然是燦爛的顏色,蒙歡展顏笑了,他將項鏈從木箱子取出來,才發現了一個問題。
項鏈不知覺裏,竟是變得好長,蒙歡回憶著,似乎自己每賣掉一次,項鏈就會變長變重一次,算算自己已經賣掉了5次,而現在的項鏈就算繞著蒙歡脖子掛三圈還有富裕,太過張揚也不行,而且市麵上也不存在這麼長的項鏈,蒙歡想到了辦法,他將項鏈剪斷,剪成了4份,這回可以了。
蒙歡賣掉了4份金鏈子,將厚厚的人民幣塞進了自己腰包,蒙歡覺得生活重新有了意義。
而很快,蒙歡得到了另一個好消息,他心儀的女孩回來了。
她約他見麵。
絕望
蒙歡幾乎是一分一秒都不能等待了,他花掉了一半的錢將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他曾經發誓要以最好的麵目出現在女孩的麵前,為此,他甚至還偷偷準備了鑽戒,如果女孩願意,他會向她求婚。
女孩約蒙歡在車站旁的一個咖啡館見麵,蒙歡來到了,他又見到了她,如同闊別許久的戀人,蒙歡難以自持,他的心恨不得立刻跳出來,飛到女孩麵前,對她傾訴。
蒙歡壓抑著滿腔的喜悅和興奮,點了杯咖啡,靜靜的同女孩從頭聊起,從女孩回去的老家,女孩老家的親人,同學,朋友,然後女孩突然壓低了聲音,她望著蒙歡,微笑,但有些不自然。
“蒙歡,我想對你說一件事情。”女孩凝望著蒙歡的雙眼,蒙歡在裏麵看見的是如水般的流動。
“好,你說。其實,我也有話對你說,不過你可以先說。”蒙歡笑的如同陽光,他的手悄悄將鑽戒從口袋裏取出。
“我,有男朋友了。”女孩的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蒙歡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有男朋友?”蒙歡不敢相信的搖著頭。
“他是我的初戀男友,其實我們一直彼此相愛,這次回老家我又見到了他,我們,決定結婚!”女孩話語中透露著幸福的滋味,但在蒙歡聽來,卻字字如刀,割在自己心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