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布袋戲之不可拯救(3 / 3)

“不,我不相信!”蒙歡搖頭說。

“我其實知道你喜歡我,我不想傷害你,所以才約你來把事情講清楚,不想讓你有誤會。再過一會,我就會坐車回老家,同他在一起,不會再回這座城市了。”女孩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翻開了聳立的毛衣領,對蒙歡說:“對了,這是他送給我的項鏈,我好喜歡。”

蒙歡看到了女孩脖子上的項鏈,是一條黃金項鏈,鏈葉上描繪著不能知曉的怪異符號,蒙歡全身抽搐著站起身,他目光望著女孩,從女孩的臉一直望到了女孩脖子上的項鏈,再從項鏈望回了女孩的臉,一個恍惚間,蒙歡看見女孩的臉扭曲的變化,竟是成了那個醜陋布偶的臉。

“你,是你!”蒙歡推翻了桌子,恐懼的逃離了咖啡館。

女孩望著倉皇逃跑的蒙歡,愕然的望著自己脖見項鏈,那是一條白金的碎花項鏈。

蒙歡在路上狂奔,跑到筋疲力盡他才停了下來,他扶著樹劇烈的喘息,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蒙歡猛地回身,身後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老婦人慈祥的笑著,問蒙歡說:“小夥子,我想跟你打聽個地方,天北橋……”

蒙歡聽著,一瞥眼,他正好瞅見了老婦人脖子上掛著的項鏈,一條黃金項鏈,蒙歡驚呼一聲,慌不擇路的逃走,崩潰,錯亂,蒙歡覺得自己腦袋快要炸開了。

他沒有回家,他不想讓爸媽看到如此的自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解釋,更重要的一點,他不想再見到那條項鏈了,不想,再也不想。

女孩離他而去,現在仿佛錢對於蒙歡來說失去了所有的價值,隻是一堆廢紙。蒙歡逃到了曾經工作的公司,將自己關進了一間雜物房,狹小的環境讓蒙歡狂跳的心髒稍稍平靜。

安靜,壓抑,狹窄,恐懼,然後是什麼,絕望!

蒙歡從躲進這間雜物房已經兩個小時了,兩個小時裏,他一直在顫抖,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但女孩脖頸上那張布偶人醜陋麵孔讓蒙歡無法平靜,蒙歡全身縮在一個角落裏,他閉上眼睛,讓自己腦海裏保持空白。

“咚咚!”雜物房的門被人敲起,蒙歡被嚇了一跳,但敲門聲隻有兩聲,然後就消失了。

蒙歡嚐試著打開門,手接觸到門柄,更劇烈的敲門聲突然出來“咚咚……”

蒙歡縮回了手,整個人全部的精力都投入的麵前這扇門上,敲門聲變成砸門聲,一聲重過一聲,一聲緊過一聲,蒙歡的耳膜都要爆炸了,而砸門聲持續,似要砸到時間的盡頭,蒙歡終於爆發,他一腳踹開了門,門外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幽黑色的破舊小木箱靜靜擺放在雜物房門外。

蒙歡感受到了,刻骨銘心的,絕望!

木箱被打開,裏麵依舊是一條金光燦燦的項鏈,但此時此刻,蒙歡覺得金光一點都不動人,卻散發著逼人的寒冷。

蒙歡咬著牙,臉色鐵青,他喃喃著說:“你不放過我,我也不會讓你好受!”蒙歡說著,取出了打火機,通紅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第二天早晨,當蒙歡醒來時,他又看見,幽黑的木箱子安靜的放在自己麵前,咫尺距離。

蒙歡無法可施的再一次拿走了項鏈,賣掉,這一次他幾乎是以白送的價格給了買家,蒙歡隻想趕快脫手,早已經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但項鏈一條一條的賣掉,卻仍然一條一條的出現,甚至還未等到蒙歡將項鏈賣掉,新的一條項鏈已經冒了出來。

黑市上也已經注意起了蒙歡,不少買家開始懷疑起蒙歡的身份,甚至有人猜測他是搶劫金行的劫匪,蒙歡聽到了消息,他不敢再去黑市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蒙歡嚐試過扔掉項鏈,但被扔掉的項鏈仍然會回到自己身邊,蒙歡實在無計可施了,他覺得自己的世界什麼都不存在了,隻剩下了這些項鏈。

周末的視點聚焦上,采訪到了一個小姑娘,她很害羞的說,昨天下午,有一個蒙麵的哥哥硬塞給了自己一條項鏈,非要自己收著。

記者繼續采訪,被陌生男人強塞項鏈的市民竟不是少有幾人,甚至足有了幾十人。

我們在一起

蒙歡揭開了臉上的蒙布,他已人不似人,鬼不是鬼。蒙歡將一條條的項鏈送給了路上的陌生人,但無論自己送出多少條,新的項鏈還是會出現。蒙歡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太多的恐懼和絕望流動在自己血液裏,他真的承受不了了,他需要傾訴。

門被打開了,爸媽走了進來,他們關切的望著虛弱的蒙歡,蒙父按住蒙歡的肩膀,焦急的問:“兒子,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爸爸……”蒙歡心中有太多的秘密壓在自己心底,淚水在這一刻無可抑製的流淌了出來,他緊緊擁住了自己的親人。

蒙歡將心裏所有的秘密都掏了出來,蒙父蒙母的臉色變了又變,但望著幾近崩潰的兒子,蒙父在聽完所有的事情後,還是鼓勵的對蒙歡說:“兒子,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多麼可怕的事情,記住,我們都在一起!”

“嗯。”傾訴全部的蒙歡點點頭。

蒙歡依然恐懼,但他覺得自己並不孤單了,至少有人站在了自己身旁,外麵的電話聲響個不停,爸媽像是沒聽見,蒙歡從房間裏出來,接了電話。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無比興奮的聲音:“蒙歡,你在啊!真是太好了,你終於在了。這幾天一直打你手機不通,打家裏電話也沒人接。蒙歡,你沒什麼事吧?一切還好嗎……”蒙歡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對著話筒,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了一句:“爸爸,是你嗎?”

“當然是我,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我跟你媽媽回了趟老家,你媽老記掛你被不幹淨的東西纏著,讓我陪她回老家的神奶奶廟給你求個護身符,我們已經求到了,這就回家,你等著……”

蒙歡的聲音顫抖起來,他用更低的聲音問:“爸爸,你們去了幾天?”

“七天。”

蒙歡還想問,但電話裏傳來了盲音,蒙歡掛掉電話,如同行屍走肉般來到爸媽的房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蒙歡遲疑著,還是一點點將門推開。

昏暗的光線裏,一雙冰冷的目光從房間的角落射來,蒙歡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側過頭,角落的桌子下,那個醜陋的布偶人正用黑空空的眼睛,盯視著蒙歡。

是它,是那個詭秘的布偶人!蒙歡心裏在驚呼。然後,蒙歡看見僵立的布偶人,輕輕的轉了一下頭,陰冷的對蒙歡笑了笑。

蒙歡如遭雷劈,他不顧一切的衝出了房間,蒙歡現在腦海裏,隻有兩個字,逃跑!

逃離這絕望的恐懼!

但家門無論如何都打不開了,蒙歡砸,踹,撓,門依舊紋絲不動,蒙歡筋疲力盡的靠在門後,一隻冰冷的手突然伸了過來,輕輕在蒙歡脖間勾畫。接著,鬼魅樣陰森的聲音傳來,帶著陰冷冷的笑意:“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會在一起。”

蒙歡瞥過視線,獨眼布偶人就趴在自己背上,黑空空的眼洞正盯視著自己,而在布偶人的脖頸上,蒙歡詫異的看到了一條縫製的項鏈,不很易見,但這一次蒙歡清楚瞧見了,項鏈的鏈葉上同樣勾勒著不可知曉的符號,如同魔鬼的語言。

“項鏈,項鏈是你的?”蒙歡詫異的問。

“嘿……靠近死神的人總會特別清醒。不錯,項鏈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布偶冰冷的手靠近蒙歡的臉頰。

蒙歡大叫一聲,他掙脫著,猛力的甩身,獨眼布偶人被他甩到地上,蒙歡的目光望到了客廳盡頭的玻璃窗,他飛奔而來,樓下正走來三個年輕人,蒙歡欣喜的大叫,拚命的對著外麵喊,但無論他如何喊,聲音就像是在空中被剪斷,一絲一點都傳不出去。

布偶人搖晃著腿,坐在茶幾上,望著蒙歡說:“沒有用,你逃不掉!”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糾纏我!”蒙歡歇斯底裏的狂叫,布偶人從茶幾上跳了下來,黑空空的眼洞邪氣凜然:“當人被貪婪遮蔽雙眼的時候,他總是不會看到貪婪背後是什麼,是黑暗,是絕望。當你將手一次次伸向項鏈的時候,就注定了結局。你心中的魔鬼其實就是你自己!”

木箱子出現在茶幾上,蒙歡搖著頭,舉起了木箱,大喝著:“不,不,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蒙歡狠狠砸了下去,木箱被摔得粉碎,黃金項鏈從木箱中甩出,如認同一條黃色大蛇瞬間纏上了蒙歡的身體,蒙歡奮力掙紮,但力量跟生命一道從他體內漸漸消失,蒙歡無力的倒坐在沙發上,黃金項鏈將他的希望一點點壓榨。

蒙歡身體完全僵硬,家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人出現,他目光熠熠明亮,盯著客廳這邊,蒙歡用盡剩餘力氣轉過了脖子,他看見了,看見了。

蒙歡看見另一個自己,另一個蒙歡出現在門前,他一步步靠近自己,開口問道:“誰?”

而後蒙父出現,另一個蒙歡機靈一下回頭,說:““爸爸,怎麼是你,嚇了我一跳。”

蒙歡心中頓然,原來曾經讓自己恐懼的影,就是自己。

“你心中的魔鬼其實就是你自己!”一切幻想皆滅,蒙歡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身體正一點點變小,一點點萎縮。

尾章

方飛停住了腳步,他抬起頭,目光在一片住宅公寓的玻璃窗間穿梭,前麵的老妖回過頭來一巴掌拍在方飛肩膀上,問道:“方飛,你看啥呢?”

方飛搖搖頭,不置可否。

耿強也回過頭來,抱怨的說:“方飛,你不說帶我們去家特好吃的飯館嗎?怎麼走著走著,把我們繞進居民區了,這地方能有飯館。”

方飛這才恍然,愕然的說:“怪了,我走著走著就來到這裏了。就像,就像被什麼東西指引著……”

“你幻想電影看多了吧?”更強不以為然。

方飛突然開口:“你們,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喊救命!就在這無數窗戶後的一扇,他在拚命的呼救,很恐懼,很絕望的在喊救命!”

老妖跟耿強互望了一眼,拉住方飛說:“看來你應該把吃飯,應該吃藥了。”

方飛苦笑。

當晚,方飛從噩夢中驚醒,上鋪的老妖被方飛的叫聲嚇了一跳,揉著眼睛跳了下來,著急問:“咋了,咋了,方飛……”

“沒,我做了一個噩夢!”方飛額頭上全是冷汗。

“靠,一個夢,用得著咋呼啊。”老妖打著哈欠。

“封峰。”方飛突然叫出了老妖的真名,老妖愣了一下,問:“怎麼了?”

“你還記得蒙歡嗎?”方飛望著老妖的眼睛。

“哪個蒙歡?”老妖一時不知方飛所指。

“就是我們小學時,跟我們同一班的蒙歡。”方飛說著,眼中神光暗淡下來。

老妖跟蒙歡自小就在一起,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學。老妖恍然點頭:“我想起來了,就是小學時一直老愛欺負你的那個蒙歡。我記得,他還把你推下樓梯,害得你心髒病猝發,險些就……”老妖頓了下,沒有再說,轉移話題:“你咋想起問他,這種家夥,哼!人渣一個。”

“哦。”方飛接口說:“我做的噩夢裏就有他。”

“夢見他什麼?”老妖也是好奇。

“我夢見他變成了一個獨眼的布偶人,被遺棄在外麵。”方飛緩緩說,目光沉淪,如似還陷在夢裏,不得自拔。

“算了,算了。隻是一個噩夢,別老想了,方飛。”老妖笑說。

“是啊,隻是一個噩夢而已。何必認真……”方飛也笑了,但笑容最後僵硬在唇間,化成一縷冰寒。

夜在繼續,誰在遊蕩?是孤魂,還是野鬼!

一個醜陋的獨眼布偶人被遺棄在一幢公寓樓前的垃圾池裏,他黑空空的眼洞望著黑暗的蒼穹,不遠,一隻幽綠瞳孔的黑貓突然驚叫一聲。

“喵嗚!”

夜被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