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寂靜的死亡
零點零分的來信
將最後的辦公桌椅搬進新家後，我跟朋友們已經是累得大汗淋漓，我打開冰箱，取出了準備好的冰鎮啤酒給每一個人一罐，然後偷閑的一個人來到陽台將窗戶打開，暮色的夜風吹來，讓我腦子為之一清．
“少山，怎麼不進去，這裏多冷啊。”聽到身後溫柔的聲音，我沒回頭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友小璐，回過頭，小璐已經環抱住我的腰，將臉貼在我的背脊上輕輕的說：“真好，你搬到這裏後，我們就可以時常見麵了。”
“是。”我點點頭，壞笑了下說：“我還有更讓你省事的辦法要不要聽？”
“什麼辦法？”
“你搬來這裏跟我一起住，這樣不必出門就可以天天看見你最愛的人了。”
“臉皮真夠厚，誰說最愛的人是你了。”小璐臉微紅：“先進去招待他們了，你趕快也進來吧。”
“嗯。”我應著，將陽台的窗戶關上，一抹白色的衣影突然出現在我視線的最角落裏，幾乎被它輕輕的掠過。但我最後還是看到了，白影在漸漸凜冽的風中有些別樣的詭異，我睜大了眼睛，尋求著這個白衣人的麵容，但隻眨眼的瞬間，那人影就不見了。
難道是散步的人？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我並未放在心上，回身來到了屋裏。
一番折騰後，朋友跟小璐相繼離開了公寓，本來熱鬧的公寓一下子變得寂靜，我收拾著屋子，目光掃過新公寓的每一個角落，一種叫做家的情緒油然而生，雖然這裏很小，但它是屬於我的。我索性躺在客廳地板上，享受著難得的愜意。
頭頂的節能燈微微的撲閃，撒下一層層淡淡的光暈，我打了哈欠，搬新家的後遺症漸漸襲了上來，全身疲軟，尤其是一雙眼睛越發的沉重。我迷迷糊糊的想要閉上眼睛，吧嗒一聲，微微變弱的節能燈這次幹脆就自己滅掉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我重新睜大了眼睛，應該是跳閘了，我摸索著起身，閘線在廚房裏，我在黑暗裏憑著記憶向廚房那邊走去，周圍的黑暗像是一副厚重的水彩畫，讓我感覺到了一種壓抑。
隻是怪了，按時間來說，現在也就剛剛過了晚十點，怎麼會黑的連路都看不見了。我腦子裏冒出了奇怪的念頭，我聽到了一種聲音，我立即停了下來，細細的聽聞，在我身後，一種聲音漸漸密集，緩緩靠近過來。
這是腳步聲？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因為這太不可能了，其他人應該離開了一個多小時，自己方才打掃房間時也沒有看到有人落單，而現在又怎麼可能冒出第二人來？我的心咚咚的劇烈跳動起來，雖然我是個大男人，但在這種時候我同樣有些手足無措，我屏住呼吸，望著走過來的那條公寓裏的小走廊，極力的想要看清楚後麵的東西。
但一直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瞅見什麼，當然也是因為逼人的黑暗讓我此時跟瞎子沒什麼區別。但我沒有再聽到腳步聲，我開解著自己，或許是自己晚上酒喝多了，太疲憊了所以聽錯了。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回過身趕緊去到廚房，而就在轉過臉的同一刹那，我再一次聽到了莫名其妙的聲音，而這一次這聲音不在身後，就在我的麵前。這種聲音也不再像是腳步聲了，而更似一種極其壓製的人的呼吸聲，我甚至感受到了呼吸所造成的微弱氣流滑過我的臉頰，刺骨的冰寒。
我快速的倒退著，眼前模糊的黑暗裏，一個扭曲的影子正在一點點凝聚，成為了一個人的形狀，我終於拉起了電閘，而在燈光通明的一刻，我分明聽到了有人在我耳邊低語，更像是痛苦的呻吟。
“啊！”我倉皇起身，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客廳的地板上，頭頂的節能燈還是在微微的閃爍著，而汗水已經流滿了我的臉頰，原來隻是一個噩夢。
我起身，廚房前的小走廊上沒有任何異樣，果然是我太疲勞了，我搖搖頭，腳下突然一陣冰涼，原來我沒穿鞋就走過來了。我笑笑，眼睛突然瞅見，公寓鐵門縫隙下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信封。我詫異的彎腰撿起來，信封很潔淨，我能嗅到淡淡的茉莉香氣，信封裏藏著一張粉紅色的信紙。我展開，信紙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跡。
——歡迎你回來。
一直等著你的人。
我茫然的舉著信紙，視線鎖定在走廊盡頭的掛表上，掛表上的時針、分針詭秘的結合在一起，預示了這個同樣詭異的時間，淩晨零點零分。
撲朔迷離
一整晚我都沒有睡好覺，腦子裏一直在想究竟是誰給我遞來的那封信，看信件的內容‘一直等著你的人’，說明他早已經認識我了，而前一句話‘歡迎你回來’又好像是在說我以前就來過這裏，但我絞盡腦汁也沒有記起什麼時候來過這個世紀大廈，即便是這次買了這間小公寓也是死黨林風介紹的。我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睡了也就半個小時，頭腦還沒清醒就又被鬧鍾吵了起來，今天是休假後第一天回公司上班，自然得早點，我從容的穿衣收拾，走過小走廊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小走廊上，隱隱有著某樣感覺讓我越來越不舒服，就像是有一隻螞蟻爬上了我的後背，我能感覺到，但就是無法看到，也捉不到它。
一陣微弱的聲音突然來自門外，我從貓眼裏向外瞅，一張臉出現在了貓眼空間裏。
我內心升起了憤怒，我拉開門，門外果然徘徊著一個人，一個身穿著大樓管理員製服的老人，目光沉澱的看著我。
“你幹什麼？一大早在別人家門口轉悠，有什麼事嗎？”自從昨晚那份匿名信後，我的心情就很不爽，這次便將幹脆發泄在了這個老人身上。
老人很不自然的點頭說：“對不起，我不是……”
看著老人慌亂的神情，我又有了一絲不忍，這麼大年紀了也不容易。我緩和了語氣：“算了，你走吧。”
老人並沒有聽我的話離開，他一直低著頭，悄悄用眼角的餘光一個勁的望著我，我被他望的渾身不自在，道：“老伯，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老人連忙搖頭，像是終於明白了我的用意，他轉身想走，但剛轉過身又轉了回來，這次他的目光赤裸裸盯在我的臉上，問：“小夥子，你也住在707？”
“是。”我點點頭，覺得老人這話裏有話，什麼叫做我也住在707？還有別人也住在這裏嗎？我想問清楚，但老人卻一溜煙消失在了樓梯間裏，我隻能作罷。
接下來是繁忙的一天，中午小璐打來電話說晚上要給我展露展露廚藝，我笑了，這丫頭就喜歡吹牛，就她的兩手我還不知道，不過聽她這樣說，我心裏蠻高興的。畢竟有個女人說要給你做菜吃，作為男人還是很是覺得很幸福。
下午下班，我開車接來了小璐，兩個人一起走進了公寓大樓，剛走幾步，我就覺得背後一陣冷颼颼的，像是被人在背後潑了一盆子冷水，我的目光穿過空曠的大廳，發現了大樓角落裏的一間小屋子，昏黃的門縫裏，隱約的像是有個人湊在門縫裏，望著我這邊。
我本能覺得是早晨見到的那個老人，心裏想起老人早晨說的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心裏有胡亂想了起來，小璐早等在電梯裏了，我關起了電梯，望著電梯徐徐的升到7樓，電梯門打開，我對小璐說：“走吧……”
我望著電梯愣住了，電梯裏除了我之外，竟沒有第二個人，小璐呢？我重新乘電梯回到一樓，電梯門剛打開，小璐就出現在我麵前，她一臉茫然的問我：“你怎麼了，我都還沒進電梯，你怎麼就把電梯門關上了？”
“我……”我說不出話來，難道告訴她，我明明看見你也走進電梯裏了。但事實確是小璐沒有進電梯，那跟自己一同上樓的那個女孩是誰呢？我想著，心裏竟有了一絲毛毛的感覺。
回到公寓，小璐擦了擦我額頭的汗，說：“看你上班辛苦了一天，今天我好好犒勞犒勞你。”
我點點頭，想幫小璐打打下手，但她說什麼都不讓我插手，我隻能回到客廳，客廳裏氣悶的可以，我又來到了陽台。打開陽台窗戶，外麵的風灌進來，我腦子頓時冷靜了下來。
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我輕輕的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我睜開眼，目光自然的望到外麵，公寓樓下麵的花徑裏，那個白衣人又出現了，他就像是尊石雕，站在花徑同樹木的光暗交接處，隱藏了自己，然後就偷偷的望著我。
偷窺？！我想到了這個詞，被人窺視的滋味並不好，我立馬關起了窗戶，再貼近窗戶向下看時，那個白衣人又不見了。
“過來幫幫我……”外麵的小璐好像終於搞不定了，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我笑了，進了廚房裏，廚房裏煙氣彌漫，熏的我都睜不開眼睛。小璐這丫頭竟然不知道打開油煙機，哎，真是的。我忙說：“你出去吧，這裏交給我。”
小璐躲在了我的後麵，低低的咳嗽，像是被煙熏到了，但並沒有走，像是不想這樣就認輸。我沒辦法，將剩下的工序做完後，我先走了出來，對小璐說：“你把爐子關了。”
端著菜來到客廳裏，我剛想放下，耳邊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剛才去哪裏了？”
我驚訝的望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璐，這……不可能？！小璐剛剛還在廚房裏，還在我身後，怎麼一眨眼就跑到客廳裏了，客廳到廚房的路隻有小走廊一條，自己根本沒有見到小璐出來過，那此時的小璐又怎麼可能……
我手裏的菜“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小璐望著我，突然叫了起來：“少山，你拿的什麼東西啊？！”
我低下頭，我端來的盤子裏竟然匍匐著一隻焦黑的老鼠，死灰的目光冷冷的仰望著我。
我覺得肚子裏一陣翻騰，衝進廁所大吐了起來。
等到我吐完了，才發現在廁所涮洗台上擺著一個信封，我打開信封，裏麵依然是一張粉紅的信紙，信紙上用黑紅的顏色寫著幾個字。
——我的菜，你喜歡嗎？
我在看著你。
我眼前一昏，撲倒在地。
夜半訪客
我有些受到刺激了，接二連三的無法解釋的經曆讓我變得極度緊張，小璐走了，雖然對我不放心，但我一再的安慰她說我沒事。小璐走後，我一個人守在公寓裏，望著小走廊盡頭的掛鍾滴滴答答的轉著圈，腦子裏想起了焦黑的老鼠，又想起了那種浮動在我周圍的細弱的聲音，還有兩封神秘的來信，粉紅色信紙被我擺在桌子上，我靜靜的望著它們，腦子裏不知道該如何思考下去。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或許能幫我解釋這一切。
時間已經是半夜11點，大廳的燈熄的差不多，隻有左側角落裏的一間小屋子裏還亮著微弱的燈光，那是大樓管理員的辦公室，那個老人應該就在裏麵。
門像白天一樣，隻敞開了一道小縫，我先從縫隙裏向裏看，隻看到一張辦公桌，還有桌子上亮著的昏黃的燈光，但沒有看到老人。他不在，莫不是去大樓裏巡查去了？我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等他。就在我猶豫的功夫，一隻冰冷的手悄無聲息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耳邊傳來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小夥子，你來找我？”
我嚇了一跳，老人就站在我身後，手裏拿著一根手電，像是剛從樓梯間走過來。我漸漸穩定住情緒，點點頭：“是，我有些事想要問問你？我，需要你的幫助。”
“進來吧。”老人推開值班室的門，等我進去了，他緊張的張望了下，然後將門關了起來。值班室裏隻有兩張椅子，一張桌子和一盞台燈。
老人將手電放下，看著我：“你終於還是來找我了。”
“難道你早就知道我會來找你？”
許春若有所思的點頭：“不錯，我早知道了。其實，你早應該來找我了。”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老人笑了：“你不是應該更清楚原因嗎？”
我無語，隻能點頭承認。
“不如把你所看到的，聽到的事情跟我講一講。”老人說。
我看著老人布滿皺紋的臉，心裏突然湧起一種傾訴的欲望，於是我將搬來世紀公寓後所經曆的一幕幕都講給了老人，老人聽後落了一聲歎息：“看來，她又回來了。”
“她？”我聽不明白，忙問：“她是誰？是這個她給我寄的信？”
老人的目光持續渾濁起來：“不算上你，應該有兩個男人死在她手裏了，也就是死在707公寓裏。”
“什麼！”我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死了，死了兩個人了？就在我的公寓裏！”
老人又一聲歎息。
“自從3年前我來到這個世紀公寓做管理員，的確已經有兩個男人死在這間公寓裏了，對了，你看……”老人說著，從桌子抽屜的最深處找出了兩張破舊的報紙，報紙疊在一起，老人將兩張報紙分別打開，然後放在我麵前指著對我說：“就是他們兩個。”
“23日淩晨，我市世紀大廈發生一起自殺案，自殺者從所居住的7樓公寓陽台跳下，當場死亡。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
新聞報道下麵附著一張死者的照片，我看著，竟覺得有幾分眼熟，再看另外一張，同樣是跳樓自殺的報道，同樣附著一張照片，而這張照片同樣眼熟。
“這兩個人怎麼這麼眼熟？”
“眼熟？”老人突然笑了，他指著我的臉說：“你看看你的臉，再看看他們的臉。”
我恍然，怪不得看著眼熟，這兩個人的樣貌竟有幾分跟我相似。
“這，這究竟怎麼會事？”
“是冤孽，冤孽啊！”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老人接下去一定會給我講述整個故事。老人果然坐了下來，臉藏在昏黃的光線裏：“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類事情，在707發生的兩起謀殺案，警方費勁周折也找不到其自殺的真正原因。不過我卻從前一位管理員口中得知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秘密？”
“是，五年前，在707居住著一對戀人。上任的管理員說，這對戀人整天都在一起，除了上下班外，買菜、散步、上街幾乎是都在一起，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從某一天的午夜開始，管理員就總能聽到從707公寓裏傳來的吵架聲，開始管理員並沒有在意。畢竟過日子哪裏有不吵架的，但後來，管理員發現707不僅僅是普通吵架了，越吵越凶，周圍的住戶都到管理員這裏來提出意見。我的這個同行沒有辦法，隻能在又一個淩晨時分守候在了707房外，管理員想等著兩個人再吵，然後他去勸架，勸架的同時也把問題跟兩個人說說。但那一晚，管理員一直等了半個小時，707公寓裏始終寂靜無聲。而就在管理員想離開的時候，不經意的，他看見從707房門下流出了紅色的液體，當時他嚇壞了，隨即砸響了707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