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長壽這麼一說,錢進來趕忙接過話茬,“楊子你放一百個心,裏正給你做主,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這裏說。”
一般村子裏鬧矛盾,一家人鬧,裏正出麵也隻能和稀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要是幫了哪一方,不管有沒有理,村裏恐怕都會有各種風言風語,什麼事都來找他。楊家的事,錢進來本來就不想管,現在楊長壽這麼一說,他也就順口打了個保證,把這事揭過去了。
楊長壽讀書人的身份在那裏擺著,石金花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錢進來板起臉,“季家的,這事是你不對,這樣吧,跟楊子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
粗壯的身體晃了晃,石金花瞪大眼,“姓錢的,板上釘釘的事怎麼事到臨頭改了?以後我兒子考上秀才,當了官老爺……”
“咳咳,”楊長壽捂著嘴咳嗽幾聲,一張臉慘白慘白的,“我記得村裏有不少孩子吧,要是都能讀書,不知道要出多少秀才……”
“季家的,快給楊子賠個不是,以後村裏的規矩可得立起來,哪能空口白話人說人,鬼說鬼的!”錢進來瞪了石金花一眼。
石金花直接噎了一下,看著錢進來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便恨恨地看了楊長壽一眼,走到楊瓊前麵仰著臉說:“對不住了。”
“季嬸子可別放在心上。”楊瓊看也不看石金花,眼角餘光瞥了李春華一眼說,“有句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季嬸子可別總跟黑的近乎。”
“嗬,”楊長壽輕笑,“跟著好人學道理,跟著歹人說歪理,楊子你得這麼說,讀書啊,得讓大家都聽得懂……”
擠兌完李春花,楊長壽趕忙坐回木車上,拉著楊瓊跟錢進來告別,留下一院子的婦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一大早晨的瞎折騰,不但沒看著好戲,還被人拉進好戲裏,扮演不怎麼好的角色。幾個婦人瞅了瞅石金花,也不套近乎了,趕忙灰溜溜地走了,家裏的漢子孩子都等著吃飯呢,她們可都是連飯都沒做,就跑出來找茬來了。
“那個病秧子,”李春花恨恨地叉著腰,快步走出大門,對著楊瓊離開的方向罵道,“當娘的還能有錯,我看那病秧子是活膩味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石金花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下巴上的肥肉堆了幾層,“我那白米還得繼續找。”
楊福元推著木車不緊不慢地走著,楊瓊趴在韓青石背上,抬手戳了戳眼前寬厚的脊背說:“長壽哥,我跟你搖頭是想跟楊家斷親……”
“我還能看不懂?”楊長壽捂著嘴輕輕咳嗽著,好一會兒才喘息過來,“現在斷親倒是可以,不過楊子你可得想想,你跟韓青石過上好日子了,以後村裏人還不得說你不孝,沒良心,畢竟楊打鐵和李春花並沒有犯大錯,還把你拉扯大。”
楊瓊一怔,“長壽哥,你知道我……”
“不用解釋,我大致猜得出來。”狹長的眸子看向楊瓊,楊長壽溫柔地笑笑,“你有韓青石護著,以後也不用擔心吃虧,等楊家再次整出幺蛾子,你再去找裏正斷親,還能得到村裏大多數人的讚同,到時候楊子你的好日子也就真的來了。”
喉嚨動了動,楊長壽不動聲色地把手塞進被子裏,從楊瓊這個角度卻剛好看得清楚,他的掌心分明有紅色的血跡。
懷裏的小娃娃突然扭動身體,蓮藕似的小胖胳膊伸出來,戳了戳楊瓊的胸口,聲音極小。
【身體透支了,這是回光返照,我的洗澡水可以吊命,他以後再也不能下床了,必須臥床。】
心裏咯噔一聲,楊瓊顧不得還有別人在場,趕忙低頭問:“有救嗎?”
小娃娃在楊青懷裏翻了個身,小胖腿戳了錯他。
【不知道哦。】
“長壽!”楊福元猛地放下木車,撲到前麵。楊長壽本來坐的端端正正,卻不知怎麼的突然身子一軟,頭歪在一旁,瞧著就跟……
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楊長壽扯了扯嘴角,“爹,別擔心,我就是累了。”
“楊二叔,你快推著長壽哥回家,我這就回家拿青石家的藥草。”楊瓊眼圈泛紅,他知道,楊長壽這些日子養過來的身子,今天一早全部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