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砂憶(1 / 3)

第3章 朱砂憶

傳說

茫茫江湖,自來便有著諸多傳說,經人頌,由人傳,推至風口浪尖。近日江湖傳奇又起,是有關當今江南領主,洗墨閣七殺之一,棋殺。

洗墨閣是江南最大的江湖勢力,閣中七殺更令人聞之色變。琴棋書畫詩酒花,七殺各司一職,配合無間,使洗墨閣屹立江湖,三年領主地位都不曾動搖。而專司謀略的棋殺,威名猶勝閣主。

在這炎炎長夏,江湖中口口相傳的,便是棋殺橫戈立馬,兵臨城下,血濺千軍為紅顏的故事。

據說,三年前,棋殺傾心的女子被快意樓所奪,棋殺勢單力孤,一怒之下投身洗墨閣,與快意樓相抗。三年來,他日夜謀劃,隻為給快意樓雷霆一擊。

據說,那一日深夜,棋殺率兵突襲快意樓,千人染血,烽火連天。明月之下,棋殺淩空禦風,指揮若定,直似飛仙。

據說,快意樓兵敗如山倒,勝利本觸手可及。棋殺卻兵臨城下,六軍不發,隻為,換回她。

據說,那個女子,名喚朱砂。

對弈

快意山腳,洗墨軍中,主帥營帳。

棋殺修長的手指挾起一枚黑子,思索許久,卻不落下。與他對弈的是一個韶齡女子,黑衣束身,黑紗覆麵,一雙清澈的眸子透出寧靜。他久不落子,她也便安然等待。

忽地,棋殺又拈起幾枚黑子,沉聲道:“進來。”

帳門打開,兩名士兵扭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年,狠狠摔在地上,回報道:“主帥,剛剛抓到一名密探。”

那女子被黑紗蒙住麵目,隻能看到她眉頭微微皺起,纖細的手不易覺察地探入棋盒中,扣住了一把白子。

棋殺一動不動,目光似隻落在棋盤上,漫不經心地問:“哪裏抓到的?你們是哪一營的人?是誰點了他穴道?”

士兵回道:“我們是三營的守衛,巡邏時發現這人神色慌張,就把他製住,交您處置。”

棋殺似是沒有聽到,不語,那女子也無言,兩人都隻是沉默。許久,那兩名士兵有些按捺不住,互相使了個眼色,又望向地上的密探。

棋殺看在眼中,這才冷笑:“快意樓隻有你們這等人才,焉能不敗?”

話音未落,數枚黑子從棋殺指尖飛出,撞上兩人幾處要穴。士兵大驚,袖中暗藏的匕首掉落,想要出手,卻已動彈不得,隻能急對地上密探大呼動手。

然而,密探卻已沒了聲息。黑衣女子忽然開口,聲音竟是嘶啞的,好似喉嚨被燒過一般:“他不會再動手了。”

密探的眉心,不知何時已印上一枚白子。

應著兩人驚惶的目光,她從容道:“三營沒有人會點穴手法。洗墨閣的人,也不敢拿這點小事來打擾主帥。”

士兵臉色慘白,女子揮手,喚人帶下去拷問。帳門開時微風湧入,女子麵紗輕揚,臉上竟布滿了可怖的疤痕。

但似乎沒有人注意她的容顏,每一個士兵望著她時,都帶著與對棋殺無二的敬畏。

棋殺與她,在洗墨閣中早被認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棋殺嗒的一聲落子,淡笑:“無憶,換你走下一手了。”

殘局

被喚作無憶的女子卻不執子,她沉思半晌,低聲道:“抱歉。”

棋殺若無其事:“誰都有分神的時候,你方才出手也沒慢多少,不必自責。”

無憶仍不語。棋殺望著她,想起前夜快意樓一戰,終是長歎一聲:“無憶,你究竟怎麼了?”

隻有他二人知道,那一戰雖順,卻險。無憶已伴他整整一年,身經百戰,幾可說是心意相通。可這一戰,她卻毫無默契,恍如陌路。若不是他已將快意樓軍心擊潰,這一戰的勝負,定將易手。

無憶終於抬起首,用嘶啞的嗓音道:“棋殺,朱砂……是誰?”

“你不是早已聽說?”棋殺一怔,反而躲開了她的目光。心下卻歎:果然,是為朱砂。

“我不信道聽途說之言。”她的目光緊緊隨著他,不肯移開。

棋殺神色明滅,迎著她略顯淒涼的目光,終於,開了口。

這是江湖中常見的局。三年前,他與朱砂同在手談老人門下學棋,學成之時,洗墨閣主相邀,兩人暗中入了閣。為探宿敵快意樓虛實,朱砂假意背叛,加入了快意樓。

快意樓信以為真,因怕朱砂被洗墨懷疑,對外隻說抓獲。朱砂取得信任,便開始傳遞情報。開始時很順利,但不久,錯誤的情報就開始增多。他擔心她身份暴露,寫密信要她撤回,卻隻得她十字的回複。之後,便再也沒有消息。

有人說她已死,有人說她逃脫,還有人說她背叛了洗墨,無顏回見。他都不信,但茫茫人海,他無處尋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照她當年的回複:三年破快意,一朝隱山林。

所以,他處心積慮要滅快意樓。所以,他今日兵臨城下。所以,他要快意樓交出朱砂。他堅信她有苦衷,他堅信隻要快意被破,她必會依那一紙之約,與他相見。

無憶無意識地拈起白子又放下,淒然問:“即使她回來,又能怎樣?”

棋殺定定看著無憶,看著她眼中強抑的不安,輕聲說:“迎回她,我就離開,你可以接任棋殺的位置。”

淚,毫無預兆地從她眼中落下,濺在晶瑩的白子上。棋殺心中湧起愧疚,卻牢牢盯著棋局,隻作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