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離·情央(1 / 3)

第10章 雪離·情央

落雪

京城,長街,茶樓。

已是初春時節,天氣卻依然寒冷。秋疏桐用長衣隱住腰間長劍,默不作聲地在茶樓中獨飲。已經守了整整一天,閣中約好接應的人卻遲遲沒有前來,讓他心中不由得暗暗生疑。

日漸西沉,驀地,北風吹得急起來,秋疏桐微微抬首,卻見空中片片雪花飄落。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啊……”觸景生情,秋疏煙低聲吟著,卻忽聽茶樓外一片驚亂!

“死人了!死人了!”

“這……這像是快意樓的方壇主啊!”

“不、不關我的事啊!小人不知……小人不……”

聲雖嘈雜,各人的話語卻是清清楚楚傳入了秋疏桐的耳中!方壇主?不正是今天要與他相接應的人嗎?

一個縱身躍到門外,秋疏桐一眼望見眾人圍觀下的屍體。不錯,正是他所候的方壇主,此刻他已經毫無生氣,隻見喉間一道極細的血痕,看來是被人一劍封喉!

方壇主的武功不低,是什麼人能將他一劍殺死?他們今天的密談應該無人知曉,是誰跟蹤並殺了他?方壇主又是為什麼現在才到這裏?一瞬之間,秋疏桐心已掠過萬重思緒,隨即,卻又望見屍體旁的一塊薄玉!心中一凜,再一掃視四周,一個白色的身影正疾速離開!

莫非是……秋疏桐不及細想,風一般掠過去。隻聽眾人一片驚呼,還沒有人看清他的身形,他已將玉拾起,人更早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朦朧月光映照下,細雪紛亂,一白一青兩個人影在寂靜的巷道中飛速穿梭。秋疏桐一點點逼近著那白色的身影,眼見便可追及,卻見那人一個旋身,竟揮手發出數枚暗器!秋疏桐隻得出劍疾擋,隻一個停頓,那人已翻過一深宅圍牆,他不睱思索,也緊追而入!

圍牆之後是一大院,那白色的身影竟安然在院中守候!秋疏桐略有些意外,但仍是飛掠過去,橫劍逼上了那人的頸:“為什麼殺他?你是什麼人?”

卻不料劍下之人卻是雙膝一軟,險些跌倒。秋疏桐這才看清,那人竟是名衣飾華麗的閨閣弱女!此刻她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半晌,才聽得她輕顫的回音:“你……你是什麼人……怎麼……擅闖洛府……”

“洛府?”秋疏桐微微皺眉:那豈不是當今丞相的府第?他怎麼會追到這裏?殺手又怎麼會和丞相府扯上關係?

但疑惑之中,看著眼前女子驚慌地捏住衣袖的模樣,他卻也知曉自己是認錯了人。隻怕那殺手是入了洛府便繼續逃逸,而這小姐卻因為和那殺手著同色的衣物而讓他錯認,否則也不會站在此地等他相殺。思及此處,他剛欲收回長劍,卻聽那女子的聲音突然揚起。

“收回你的劍,否則……最多我們同歸於盡!”

“你……”秋疏桐一驚低頭,看到她的衣袖中閃出一線寒光,頓時明了——她方才捏住衣袖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伺機握住藏在袖中的機簧暗器。而他卻因對方是深閨小姐,沒有加以防範!

秋疏桐深知機簧暗器的厲害,更不敢撤劍。忽聽不遠處有人匆匆而來的腳步聲,那女子神色一變:“侍衛來了,不想被發現就隨我走!”

洛府的侍衛豈是好相與的,秋疏桐也隻能聽從她的安排,與她一同閃進了屋內,但劍鋒仍不離她咽喉。直到聽得屋外腳步紛紛而過,才輕輕舒了口氣,道:“小姐,非是在下有意冒犯,剛剛實是不得已,請收起暗器。”

那女子微微一笑,竟真的將手中物事扔在了地上:“既如此,也請秋堂主收劍吧。”

秋疏桐自是依言收劍,但仍是一驚:“小姐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不錯,他正是江湖中威名遠揚的第一大幫派——徑溪閣中的二堂主,秋疏桐。

女子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能駕馭快劍生死憶的,豈非隻有秋堂主一人?”

秋疏桐望著手中長劍上“生死憶”三個蒼勁之字,知曉她是由兵器得知自己身份,更是暗中警惕:尋常閨閣女子,見了兵器驚慌還來不及,哪會有閑暇觀察?而且若非江湖中人,又怎能憑兵器便認出自己?莫非這個女子真是方才的殺手?可是那人明明是一身緊衣,他又是緊隨在後,應該不可能有時間更換衣服……

正思索間,那女子又已開口:“秋堂主,擅闖洛府雖非死罪,卻也對你不利。此次我是知曉你在江湖中的俠名才信任你,更替你解圍。但,下不為例,請吧。”

說著,她已背轉過身去,竟是下了逐客令。

秋疏桐心有疑惑,哪裏便肯走,急忙道:“小姐,在下是為追查一個殺手不小心追至貴府,而且因衣著同色將小姐誤認……敢問小姐方才在院中有沒有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

“白色的人影?”那女子聲音忽地遲疑了一瞬,但仍沒有回身,“沒有。”

秋疏桐卻聽出她可能有所隱瞞,情急之下轉到她麵前:“小姐,那殺手確實是向貴府中逃竄,隻怕對您也會不利。暗殺之術,不得不防,請您明言!”

女子本不想再出言,一分神,卻看到秋疏桐手中之玉,竟脫口而出:“落雪?”

疑雲

一聲落雪,讓秋疏桐一驚,一喜,又是一疑:“您知道這雪玉?”

江湖中無人不曉,雪狀白玉乃是殺手落雪的信物,每殺一人,必在屍體旁留下雪玉為證,這也是秋疏桐如此在意這塊玉的原因。但落雪據說早在七年前便已失蹤,不知為何今天會再度出現。

“隻是聽過而已,”那女子說得輕鬆,神色卻隱隱有變,對秋疏桐盈盈一拜,“如若有落雪的消息,可否煩勞秋堂主告知?”

“……好吧。”秋疏桐見她執意不說,也隻好作罷。女子喚來她的侍女:“雪兒,送客。”

與她同樣一襲白衣的侍女連忙從內室跑出來,大概是習慣了小姐房中的陌生人,也不驚訝,打開房門便引路:“公子請。”

知道她這樣做是防止洛府中人起疑,秋疏桐暗暗感激,也敬她處變不驚,心思機敏。然一轉身,卻突見房中燭火映照下那女子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他心中猛然一顫,知道那是她無法克製的驚懼。

想起她方才受的驚嚇,再看看眼前強自鎮定的她,秋疏桐心中驀地泛地憐惜,平添幾分歉意。歎息一聲,才出了門去。

那侍女直送到門口,與他過了守衛的盤問方才回轉。秋疏桐突然想起一事,忙喚住:“對了,你家小姐叫什麼名字?”

話一出口才想起官宦人家不比江湖中人沒有禁忌,自悔失言。那侍女卻不以為意,脆生生答道:“央離,洛央離!”

洛央離……

漫無目的地坐在茶樓之上,秋疏桐眼望窗外落雪,手沾茶水,一筆一畫寫著那三個字,不自覺地竟過了一天。

此次他到京城,是為了與朝廷中有意的高官接洽,商議徑溪閣下一步勢力擴張的目標。可是應當與他接洽的方壇主已死,閣中又下指令要他在茶樓中靜候,他也隻能無奈等待。眼看已近黑夜,他輕歎一聲起身欲回客棧。

突然,茶樓內昏黃的燭火搖曳幾下,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見到正向外走的秋疏桐,麵上露出喜色:“二堂主,可找到您了!”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已足以引起店堂中人的注意。秋疏桐暗暗皺眉,卻也不便當麵斥責那人暴露他身份的大意,隻好低聲道:“你是誰?”

一邊問,一邊料想他定是閣中派來接應之人,便一把拉住他衣襟帶出茶樓,想和他暗處相商。誰知就在錯步出門的那一瞬,若有若無的殺氣忽地襲來!秋疏桐反應極快地閃身,然在那一刹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錯身而過,方才還喚他二堂主的那名男子已經無聲無息地斃命!

秋疏桐即刻出劍護身!然而那殺手依舊沒有對他出手,再次飛速離去,隻有另一塊熟悉的雪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