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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長樂宮中。
端慧太後就坐在那張紫檀木桌案邊上,爐子裏點著薑絡雲專程調的蘇合香,盈盈嫋嫋的,無處不溢著淡淡的香氣。
太後喝了一口茶,才對昭帝道:“……陛下,這些日政務繁忙,聽江雲海說,你竟是連一日三餐都不準時吃。這可如何了得!”
昭帝斂眸,不輕不重的瞥了江雲海一眼。指尖在茶盞輕輕摩挲了一下,才恭謹道:“……母後,雖朝堂上的事情太過煩心,兒臣雖是無暇,卻也會注意身子的。”
這些日子,丞相府大抵是已對上回遇刺之事有所防備,故而竟是對朝政半分不給他麵子。連他都懷疑,是不是顧長卿發現了什麼。
太後一擰眉,卻道:“你每回都是這般應付哀家,卻連絲毫改變都沒有!”
她給齊嬤嬤遞過去一個眼神,齊嬤嬤才知會了,退下去,吩咐膳房給皇帝備一些養胃的螃蟹粥來。
太後輕歎一聲,讓周遭侍奉的宮人全都退下去,閉了閉眼才說:“哀家知道,薑宸妃的事情對你衝擊有多大,就算是事到如今,後宮中也全是關於他們之間的風言風語。可是從事發到現在,卻沒有一個人敢在你的跟前提起。”
太後一頓,看了皇帝一眼,才繼續冷淡的道:“虧哀家曾經這般疼她。如今,薑宸妃被關在昭陽殿裏頭,也未聽有什麼風波再生起來。想必她也是收了心的。可是皇帝,可你也要振作起來才是。”
昭帝再度聽到這個名字,竟有些神思微動,心神難平,竟一時也沒有回答太後。
太後說的沒有錯,這些時日之中,上至嬪妃,下至宮人內侍,無人不是避諱著,若是有一人提及了薑宸妃,則一定會被他責罰。久而久之的,連這個人的名字,都猶如昭陽殿的宮門一樣,緊緊閉起了。
可是他真的完全忘記薑念念了嗎,卻顯然是否認的。他之所以這般生氣,這般避諱,不也正是因為他還生生記得的緣故嗎?
昭帝揭開蓋子,悶悶的喝了一口茶,喝得都有些急。太後看他一眼,才提高了音調,繼續說道:“皇帝,你以為哀家不懂你的那些心思麼?你這麼久不入後宮,那你的那雙眼睛,是不是還盯著薑宸妃那兒呢!”
昭帝放下茶盞,斂著眸,淡淡的道:“……母後,薑宸妃已獲罪受罰,請母後寬心,兒臣自然不會再縱容她。”
太後卻是冷笑一聲,“你會將她關一輩子嗎?皇帝,哀家可不信,你早晚都會忍不住去見她的。”
昭帝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急著否認。
這件事情就像是報應一樣,總歸,是他先對不住宸妃的。他雖忌諱宸妃與丞相的關係,卻竟也實在再使不出手段罰她了。
“兒臣以為,若是兒臣當初不做那樣的荒唐事,是不是,事情也不會到如今的地步?”昭帝垂眸瞧著茶水麵上的漣漪,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忽然問了句。
他所說的,則自然是當年,用薑念念替代薑絡雲帶在身邊恩寵的決定。這個問題,他早就憋在心裏很久了,卻又無一人敢回答他。
如今見了太後,才終於是問了出口。
這麼久了,懊悔是有的,疼惜也是真的,卻唯獨覺得薑念念這個人是完全陌生,渾然一變了的。
太後卻是歎氣,說道:“天家多富貴,卻多可憐人,自古如此。哀家與宸妃都是女子,雖知她心痛,可你是皇帝,她也應該明白,你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是對的。她不該違逆。”
她一頓,繼續沉聲道:“就因為這個,與顧丞相傳出流言,就更是錯的了!”
昭帝終於是勾了勾唇,可是,如果薑念念與後宮中遵從三從四德的女子不同,她的性子本就是叛逆、嬌縱的呢。
太後方才提到顧長卿,如果這個人可以給她更獨一份的愛意、寵愛,恐怕,她就更是不會多留下來看他一眼了吧。
昭帝隱隱捏緊了茶蓋,捏得都青筋凸起。所以,他絕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其實丞相府刺殺的事情,他即使是早已知情,卻也什麼都沒阻止。
他更希望,顧長卿這個人是不存在的。
昭帝掩下心中的心緒,最終卻隻是問:“那母後,今日找兒臣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太後抿唇,道:“你如今這個地步,身邊該留一個照顧你的嬪妃。既然,薑絡雲已與楚王和離,不如哀家做主,將她收入你的後宮,如何?”
她歎氣,又一字一句的道:“皇帝,她可到底是你原先喜歡過的女子。你要明白,走出你現在的狀態,可是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