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侍奉皆是輕言細語,偌大一個丞相府,又有誰敢發出這般大的聲響?顧長卿便是不用回過頭去,也知道是他的小姑娘出來了。
嶽心在給丞相奉茶,顧長卿隨意拿起來一冊書卷,唇角彎了彎,便低聲問道:“怎的這般久了,念念還是這般聒噪?”
薑念念輕輕的在心裏哼了一聲,見他神情安然,其實,早已放下了大半顆心下來。嘴唇動了動,卻仍是忍不住道:“……我今日來找大人,自然是有正事的。我其實已知道大人今日入宮,是去做什麼的。”
顧長卿這才抬起眸來,眼底含著淡笑,身後便是鬱鬱蔥蔥的竹林,影影綽綽的影子落入他的眼中,宛如水墨畫一般。
“念念,過來。”他端起茶盞來,放在唇邊淺啜一口,才溫聲道。
薑念念並不知他意欲何為,躊躇小半會兒,也便往他的那邊去了。
該不會……今日在宮中發生的事情,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罷,所以他才不願外人聽見。→_→
下意識的,薑念念隻覺得喉嚨有些泛癢。低低咳嗽了幾聲,竹影婆娑間,顧長卿握住小姑娘藏在袖口中的小手,發覺她手亦是微涼的,板著臉說:“怎的長這麼大了,你還是不懂如何照顧自己。”
薑念念一門心思都在那件事情上,更何況,這庭院中海油這麼多下人瞧著呢,小姑娘隻覺得被顧長卿捏著的時候,自己的臉頰似乎是又熱了一些。
“大人胡說,我自小便是如此的。”薑念念飛快的掃了他一眼,近距離瞧著,見他那張清俊的臉上仍舊一絲表情都無,似是懶得理她,隻能緊緊繃著精致的下頜,說道:“我今日是真的有正事,想要問大人的。”
顧長卿卻猶不顧她這般嬌橫,淡淡接過奴仆手中的大氅,蓋到她的身上。他說:“讓我看看。”
薑念念微怔,眼睫輕輕一眨,小聲問:“大人要看什麼?”
“你的臉。”從顧長卿的嘴中卻沒什麼多餘的話。
她的話音未落,顧長卿已伸出了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小姑娘的下頜,往自己這邊帶了些。
在薑念念的眼前,也就驟然出現一張麵色蒼白、極為冷淡的男子麵龐,因著距離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輕微的呼吸聲,與周身清冽的檀香氣。分明是宛如茶香般的男子,然而他身後站著的,卻是掌控整個朝堂中樞的勢力。
她就坐在他的近旁,被禁錮得牢牢不得動彈。卻是不知為何,這已分明並不是第一次,在可是心裏頭,一顆心仍舊下意識的撲通一跳。周身都被徹入心扉的暖流籠罩,這種感覺,使得她喘不過氣,卻又情不自禁。
“還好,臉色仍舊是好的。”他瞧著她羞紅的小臉,故意停頓片刻,輕淡的笑了笑:“傻姑娘,你都已快要成為丞相府的女主人,可不要再折騰自己。我又如何不心疼呢?”
薑念念下意識抬起眼來,嘴唇微微張了張,問:“……什麼?這難道是真的麼。”
丞相府的女主人,難道顧長卿真的說服男主了,可以許原主離開皇宮。但是,宮中還有太後,還有朝臣,想來也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顧長卿見她並未想象中的驚喜異常,反倒依舊仍是帶著小姑娘般的嬌氣 ,絲毫不像是少女臨嫁的羞色。他唇角稍稍彎出一道弧度,牽著她的手,攬入了自己的懷中,溫聲問道:“念念回不去宮中了,可會不高興?”
薑念念眨了兩下眼,才道:“大人分明是知道,我又不喜歡那個地方,還故意這般問我。”
顧長卿心中有些失笑,要知道,在那個地方飛上枝頭,是多少長安城中的世家貴女的夢想啊他卻仍是不肯放過她,捋了捋她的軟發才問:“那念念到底喜歡的什麼?”
若有若無的檀香很快縈繞在鼻尖,薑念念打了個哈欠,才迷迷糊糊道:“——除了宮中,我自然哪兒都是喜歡的。”
顧長卿停下手中的動作,埋在她的耳邊,卻是冷淡的道:“不許這般回答。”
於是乎,薑念念的耳朵尖上,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誘人的薄紅。不知已有多少次數,顧長卿總是喜歡故技重施,這兒身側,到底還有這麼多下人呢。
薑念念扯了一下他的襟袖,小小聲的抱怨起來,形態嬌軟:“都是要做夫君的人了,卻還是這般不正經。我不會說了。”
“念念竟會這般趕著上來。”顧長卿顯是又對小姑娘方才脫口而出的話來了興趣,唇畔噙著淡笑問道:“念念,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說與我聽。”
薑念念隻覺得他的聲音很沉,卻也有一種難得的柔和。她隻是睜了眼,故意道:“不說了,你想要聽什麼,喚婢女們說就是好了。”
她準備起身時,顧長卿又握住了她的腰身,目光溫柔:“怎麼,還想跑不成?”
薑念念握著自己的裙擺,竟是提不開,便嬌嬌的道:“我不跑了,你先放開我。”
然而,顧長卿非但未曾收手,隻是將她抱入懷中,深吻了她的唇。
周遭仍是有下人的。薑念念有些猝不及防,手指微微一動,便覺得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整個身子都似是在向著某個點沉溺下去。愈是模糊,便能聽到他在耳邊,溫聲道了句:“念念,我已等不及了,便定在明日,可好。”
“……唔。”
薑念念依稀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也依稀應著。
如若……她已不再是男主的嬪妃,那麼,於普通的良家女兒,即使是再權勢顯赫的高門,也是要行三書六禮、嫁娶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