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時未到, 日頭悄悄的露出一小個頭, 薑念念便已被喚醒了。昨日同安國公夫人說了很晚的話, 此刻神誌卻仍有些懨懨的, 但心中, 卻到底是既緊張、又忐忑。

待到看清了眼前的人, 薑念念才小聲問了句:“你們怎麼會來?”聲音裏卻是掩不住的驚喜。

貼身伺候的是貞寧、貞玉兩個丫頭,太後做主,賜宸妃歸家的時候, 竟也是將這兩個宮女的名字從內廷司劃去,專程送出宮中,發到薑念念身邊伺候。

她們便笑著道:“我們能出宮來, 這都是太後娘娘的恩典, 這麼看來,或許太後娘娘也並不這麼討厭娘娘呢。”

薑念念心中卻道, 才應當不是這樣的。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 既都已答應將她這位宸妃娘娘送回安國公府, 又何必留兩個不喜歡的人的婢女在宮中呢?幹脆, 就一並送走出去, 也免得礙眼才是。

但究其根本,薑念念心中仍是高興極了,心下也安生了大半。從塌上坐起來道:“我們快去準備罷。”說完, 目光便落到送入房中的那套婚服上麵。

“姑娘有所不知, 上麵的一針一線,都是長安最頂級的繡娘所繡成的,”貞寧見她一直瞧著這婚服,心中明白,笑吟吟便將東西捧過來,交予薑念念瞧:“這是對襟領口上麵的南珠,便是上回西域所進貢的,整個長安城都僅此一顆。還是丞相府特地囑咐過的,必得用到姑娘的婚服上麵。”

貞玉也是忍不住接過話來:“丞相大人當時還說過了,隻有姑娘您,才能享這獨一份的呢。”

薑念念的手指不由得輕撫在那上麵。

除了南珠以外,周圍還有許多顆顆珠圓玉潤的珍珠,鑲嵌在婚服的上麵。

當她聽到貞寧的這句話時,其實……她的心裏便已柔軟了大半。

……果真是不錯的,即使此刻尚是晨昏時分,天色還未大明。但是內室並無耀耀的燭光,卻也能瞧見這南珠盈盈生輝,散發著柔軟的光暈,溫柔到了極致。

薑念念生的膚白如玉、肌膚勝雪,在這南珠的映襯下,便更如花樹堆雪一般,並不算是豔麗衝撞的美,卻實在是嬌嬌嫩嫩、鮮豔欲滴的少女,叫人隻要瞧過來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女子都愛精致的首飾器具,原主是這樣,她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同的。更何況……這還是她與他的白首之日,這一生,唯恐就隻有這一次罷吧?

她捧著腮,眼眸彎彎,才說:“那你們快給我梳妝吧,我想先自己瞧一瞧。”

貞玉與貞寧俱是相視一笑,她們家姑娘……這難道是想著,在丞相大人跟前分毫也不能出錯才好?

果然是這樣的,姑娘在宮中陛下身邊的時候,神思卻多是鬱鬱,然而今日嫁入丞相府,不過是幾月未見,小姑娘便是脫胎換骨,愈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即使素妝淡容,去也清麗如出水芙蓉,光彩照人,實在惹人憐愛得緊。

貞玉去打盆水的時候,而這時安國公夫人卻進來了。

薑念念心都跳了一下,手指忙從婚服上移開,才屈身說:“母親,您來了。”

安國公夫人隻笑著打量著她,溫聲道:“原本尋思著,還想多留你一刻。現在才知道,母親是一刻也留不住你了。”

薑念念麵頰染上些許緋紅,才說:“母親不要擔心,女兒以後定會經常回來看你和父親。”

安國公夫人則握住了她的手,才低聲道:“傻丫頭,你都是丞相府的人了,還記掛著母親做什麼?”

薑念念則說:“母親是母親,大人是大人,我會將你們都放在心上呀。”

安國公夫人這才展顏笑了。十月的晨風吹得窗戶輕輕作響,薑夫人臉上的細紋也平複了許多。

貞寧則將沾了梨花水的紫檀木梳篦遞給夫人,並且說:“夫人,您來給姑娘梳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