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馬車到達安國公府的時候, 已是接近黃昏日暮, 正是用晚膳的時間。馬車停在府邸跟前, 安國公府夫婦也早已接著消息, 便在門前候著了。
正月初一, 長安城中無處不是熱鬧非凡。廊簷下掛著紅燈籠, 暈著一層溫馨的光暈。
“丞相大人!”安國公見馬車上的人下來, 沉聲道了句。他雖然已閑置在府中,卻自然如今知曉丞相大人的名號在整個朝野如雷貫耳。等著真正見著了,形容倒是不卑不亢, 自有老將風骨在,“沒想今日丞相大人會同小女一同返回府中,倒沒有特地準備什麼。也請大人不要見怪了。”
顧長卿淡淡示意他起身。
安國公夫人一介婦人, 比不得安國公爺的氣度, 卻尤對丞相大人恭順,溫言道:“府門清寒, 若是有所怠慢, 也請大人量大, 勿要見怪放在心上。”
“朝堂上雖有規矩, 可安國公府生養念念, 對我自然意義不同, 當以人情為先。”饒是顧長卿禦下多年,也很少同老臣不敬,隻是將薑念念攬入懷中, 悄然握住她的手道:“國公夫人, 這外頭天寒地凍,進去說話便是。”
國公夫人連連頷首,吩咐丫頭先進去將茶點備好,才在前麵引路道:“今日上午下人前來傳信的時候,都隻說丞相夫人一人歸府,我們便以為丞相大人公務繁忙,總不會至此。見著丞相大人來了,才見著大人與夫人當是真心和睦。”
她七上八下的一顆心啊,也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顧長卿一笑,便悄悄去吻薑念念的耳尖,“——我與夫人恩愛,自是隻願形影不離。”
薑念念的臉頰被凍得稍顯紅潤,隻低眉含笑,唇角輕輕一動:“你且收斂些。”
她望著國公夫人的時候,一雙水眸之中稍稍有些委屈:“母親,你瞧見了,他總是欺負我。”
國公夫人含笑道:“傻孩子,你懂什麼?年輕夫妻之間,總是這樣的好。”見年輕夫婦恩愛,她亦是掩不住眉間喜色:“丞相大人,念念年輕,總歸許多事情不懂事,打小也是我們嬌養大的,若說是什麼地方有所衝撞,還請大人素日多多包涵才是。”
“夫人不必自謙。”顧長卿聞言低低一笑,眼瞼覆下,聲音微沉道:“在我眼中,她什麼都好。”
薑念念聽見這話,臉頰又染上些許斑駁的緋紅:“你慣會說這些。”迷迷糊糊間,薑念念不忘低語一句,“在母親麵前,總不該這般了。”
顧長卿目光落到她的臉頰上時,何其深深,語意微淡,卻叫人感到一絲撩人的癢意:“我隻是想看你笑的,想來,你母親也是如此。”
安國公夫人聽著垂下眼去,隻搖頭失笑道:“看來在你們麵前,我倒成了閑置之人。倒是我不該打攪你們。”
薑念念抿唇,麵上全是小女兒的幸福姿態,哪裏還說得出什麼旁的話來。
無論是身後伺候的丫頭,或是周側立著的仆從,見二小姐同丞相大人恩愛,都適時的低下頭去,不再做打攪的人。
此時的長安城鵝毛大雪迎著風,紛紛揚揚而落,落到廊簷下,再滴落在地麵上,隻是叫人感到溫馨罷了。
……
安國公府雖算不得小門小戶,卻也與朝中權貴不入流多年了,一應用度都算不得富麗華貴,獨留下高門之家的氣度底蘊。下頭人去將丞相府送來的東西安置好了,晚宴還尚未備好,丞相與薑念念先是被帶到了偏廳之中吃茶。
按照規矩,男眷與女眷合該是分開的,可安國公府中人丁稀少,也算不得是大戶,便不必事事遵從這些規矩。更何況呢,年輕夫妻情濃,無人不知。丞相大人便是規矩,半分也不願委屈了她們家二小姐。國公夫人更是做主,叫無相關的人都先且退下去了。
除此之外,安國公府的大小姐薑珞雲近日被冊為嘉德郡君,雖與楚王和離,卻也有了不低的地位,倒也是全了她的尊榮。既丞相大人來此,她又是有冠號的世家女子,自然是該出來拜見的。
薑珞雲過來的時候,安國公爺正在與顧長卿下棋,而薑念念則陪同著母親說話。薑珞雲的來臨,引得室內不由有轉瞬的寂靜。
“丞相大人,二小姐,嘉德郡君過來了。”丫頭僅來奉茶時,稟道:“想來是和丞相大人問好。正在外頭等著呢,要不要奴婢叫郡君來。”
薑念念停頓片刻,也就對顧長卿對視一眼。顧長卿目光淡淡,卻叫人安然,薑念念明白他的意思,便將身子從國公夫人身上直起,微微一笑道:“我也有許久不見姐姐了,且讓姐姐進來罷。”
丫頭屈身,便退下去。
薑念念聽母親提起,薑珞雲自從與楚王和離以後,即使被封為郡君之尊,卻也覺得麵上無光,基本不怎麼踏出房門。即使她自己願意留在父母身邊,可到底是嫁入過皇室的女子,哪裏比得上清清白白的閨閣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