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嗯”了一聲,下頜有轉瞬的咬緊,心裏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安國公夫人定下心神來,驀然卻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眼底浮上一絲微光來,“……孩子,你上次月信之事在何時,與大人行圓房之事又在何時?”她在女兒耳邊低語,語氣中反倒有一絲掩不住的喜意。
她方才心頭慌亂,故而竟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們大婚有一段時日,如今細細想來……大概時間也差不多了啊。
薑念念自是打心裏覺得,鑽心的隱隱作疼,她即使在原來的世界,也未曾見識過這樣的疼法。隱約又聽到安國公夫人的問題,心頭略微一沉,最終卻也隻是說:“……母親,還是等著大夫來瞧罷。”
安國公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好,好,隻要是咱們念念身上的,必然是喜事。”
薑念念輕輕應了一聲,闔上眼簾,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
不肖半個時辰,郎中便來了。安國公府勳貴人家,自然請的是長安城資曆最深的醫者,因著無人不知丞相夫人身份貴重,還跟著幾名專程照看的醫女。
暖閣之中隔開裏間,隔開簾子被鉤上,便是顧長卿也被阻隔在外。忙忙碌碌的,約莫過了足足大半刻,裏頭才有醫女出來,向安國公夫人、顧長卿行禮。
“夫人大喜,丞相大人大喜。”醫女含笑道。
顧長卿唇角輕抿,自然是不懂,她為何會這般說。
隻安國公夫人緊緊握住茶盞,一時身子都快坐不住,從椅子上幾欲站起,“你們看過了,念念今日,可當真是喜脈?!”
“夫人猜的不錯。”醫女微笑回道:“回夫人,丞相夫人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小的又細細問過月信之事,當是喜脈無疑。”
即使早已猜到,安國公夫人卻也掩不住心頭的濃濃喜意。
……孩子的事情原本就是強求不來的,可當真是命中注定,念念嫁入宮中多年不曾有孕,而嫁予丞相大人以後,卻是不肖半年便遇了喜!
顧長卿先是半晌不語,似是在理解這個消息。似乎有一瞬的錯愕,繼而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後,眼神都溫柔下來。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素來在外人麵前的冷淡與涼薄再也看不見了。
“你的意思是,念念懷了與我的孩子?”他盯著她半晌,溫聲重複:“念念她也快做母親了……”
“自當如此。”醫女彎唇笑道:“恭喜丞相大人了!”
“我要進去看看她。”顧長卿凝眸看著內室的光,驀然道。此時他的心裏麵早已被一種極致的柔和籠罩著,隻想陪在自己的妻子身邊,旁的什麼也顧不得了。
顧長卿忽然想到什麼,又問道:“素來聽聞,十月懷胎,對母親豈不是辛苦?”
醫女隻笑著說:“丞相大人不曾做過父親,可安國公夫人卻是生養過的。自然明白,夫人月份尚小,還需悉心嗬護著。家父會給大人開一劑藥方,還請夫人日日喝著,以待調理。這樣,便會好些。”
在她心中,卻又暗自驚詫於丞相大人身處高位,卻不忘對自己妻子的愛護、體貼之意。素來女子生兒育女便是命中注定,再尋常不過,又有幾個人,還能記得母體的辛苦與不易?
無論這醫女說著什麼,顧長卿都隻是說“好”,似乎是唯獨對這一件事,什麼主意也拿不定,歡喜得像是個孩童。
暖閣裏的長榻上,薑念念正輕抿著唇,微闔上眼簾。燭火映在那張如玉般動人的小臉上,更顯出一層溫柔來。
“念念,你已懷了我們的孩子。”顧長卿進來以後,一眾醫者齊齊行禮。他抱著她的肩,勉力平複自己的心緒,才淡淡說道。便要去含咬住她的唇:“你從前想的,如今是不是都有了?”
薑念念聽見他的聲音,又感受到唇上轉瞬即逝的熱度,溫情脈脈,毫不掩飾。遂輕輕一笑道:“我心裏自然是高興得緊,現在,終於能與夫君有我們自己的孩子。隻是大夫也說過了,月份還小,夫君還得等不短的時間呢。”
顧長卿眼底滿是柔意,“急什麼。”他又去親吻她白皙嬌嫩的鎖骨,“多久我都能等,隻是這麼久,辛苦念念了。”
“十月懷胎,哪有不辛苦的?”薑念念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眼底卻閃著幸福的光暈,“隻是這份辛苦,卻是值得。我倒覺得,還是上天的恩賜呢。”
薑念念心中有種奇妙的異動,不怪她最近覺著感受這般奇怪,原是……她快要做一個母親了。
先是短暫的興奮,繼而便是無休止的,如水般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