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雲聽了吩咐便上前了, 薑珞雲站定在原處, 卻一時沒有動作, 室內都是一瞬的寂靜。她的眼神帶著些許恨意, 忽然問道:“可是母親, 可今日正月初一。女兒也不能留在此處, 與你們一同用膳麼?母親可知道, 薑家從來就沒有將嫡女拒至於門外的規矩。”

安國公夫人深深皺眉,眼底不由得波瀾漸起。

她之所以讓人將薑珞雲送下去,不過是因為擔心她再度衝撞丞相大人罷了!如今珞雲與楚王和離, 才成了長安城中多少人的笑柄,若是再度一個不小心,惹惱丞相大人, 豈不是自絕後路?這孩子卻是傷心過度, 以至什麼都不懂,倒是辜負她的一番苦心。

“自打與楚王和離, 你便身子不好。珞雲, 母親隻是想你回去休息罷了。”安國公夫人端起茶盞來, 深吸一口氣, 隻是淡淡的道。

“母親有所不知, 女兒的身子已是大好了。”薑珞雲咬牙, 眼眶已有些紅了,麵上還是勉力端著柔婉的笑容:“母親,更何況, 便是女兒身子真的出了問題, 難道不正是應當出來透透氣,才能養好麼。”

薑念念見安國公夫人為難,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不忍。她有心替母親解圍,隻淡淡的笑起來說:“姐姐既想要留在此處,也就不必送回房去了,同我們一同用膳罷。香雲,再替姐姐拿一個手爐過來罷。”

香雲有些為難,瞧了幾眼安國公夫人的臉色,這才應喏。

說到底,薑珞雲也不過是不甘心罷了。她重生了一遭,卻什麼都沒有得到。雖然可以免去前世孤苦早死在廊州的結局,可惜,卻被迫與楚王和離,又被自己的親妹妹羞辱,她素來心性極高,簡直就是承受著另一種的折辱。

彼時的窗外,仍舊是晚來風雨雪,雪地裏映著萬家燈火。顧長卿聽見安國公夫人的話後,也沒有再注意薑珞雲了。他低眼,捏了捏薑念念的手說:“終於是緩過來了。”

映著窗外的萬家燈火,薑念念一雙眸子清清亮亮的,“既是夫君替我暖的,又怎會不緩過來?”

“該罰。”顧長卿卻說:“我不會事事盯著,若日後再不顧及著身體,一定給你長個教訓。”

薑念念心頭緩緩的柔軟下去,幾分感動,像是旁若無人一般,悄然偎在了顧長卿肩頭,蹭了幾下:“不能罰我,我就是想要夫君時時盯著我的呢。”

顧長卿喉結微動,瞥她一眼。

見著他們情濃至此,安國公夫人的心裏又生出些許欣慰來。隻是,薑珞雲的臉色更是一陣發白,除此以外,心裏更是一陣陣抽著疼。

從前不是沒有男子對她這樣照顧的,楚王照顧她,陛下心愛她,即使前世在病重的時候,楚王也都曾寸步不離守在暖閣中。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把這些都弄丟的呢?

……

用膳的時候,室內的一眾人倒也再也沒有交談什麼。倒不是說安國公府推崇食不言、寢不語,隻是薑珞雲在這兒,就像是一根刺一樣,薑念念也實在是說不出什麼來了。

用完了晚膳,有丫頭呈茶水上前來漱口。可是卻不知為何,薑念念隻覺得小腹傳來陣陣隱痛,惡心得叫人難受。不知是因著天氣天寒地凍的緣故,或是今日所食寒食過多。

薑念念在貴妃椅上縮了縮身子,一雙水眸可憐巴巴的,張了張嘴,卻什麼也都說不出,隻能下意識攥緊了顧長卿的衣袍。因著淡淡的痛楚,清麗明豔的小臉上染上一層雪一般的蒼白通透,此時的模樣,變得更為惹人憐惜了。

顧長卿皺眉,沉聲吩咐:“趕緊去請郎中。”

下頭的人立即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安國公夫人將薑念念的身子抱住,眼底亦流露出幾分擔憂來,“香雲,你們將窗戶闔上,再打些熱水來。旁的人等,就先退出去罷。”

香雲立即去了。薑珞雲興致缺缺,原本打算用完晚膳便回房中歇息的,見此情形,反倒腳步一頓,興致甚濃,眉心一挑,想著留下觀看一番。

安國公心下一沉道:“那我先去偏廳等著,記得若有什麼事,夫人立即派人來通知我便是。”

安國公夫人早已是手忙腳亂的,又哪裏顧得上理會他。

念念是她的生身女兒,又年紀輕輕送入了宮中,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了,若是旁人伺候她自然是不放心的。隻吩咐人將熱水和湯婆子取來,置於薑念念下腹。待著小半刻後,念念臉色稍好些了,變得沉靜下來,安國公夫人才稍稍安下心來,握著女兒的手靜默不語。

“丞相大人安心,”安國公夫人見顧長卿眼眶發紅,溫聲安撫道:“念念小時候,雖素來體弱,卻也是不曾有什麼痼疾的。想來,今日也隻是小病小痛,定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