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即便是顧長卿臥在塌上相擁的時候, 神情也極為淡漠。便是薑念念一直在身邊, 也感受到了他出去以後, 所帶回來的冷硬之氣。

不過她卻沒有相問到底怎麼了, 隻抓了抓他的袖袍, 眨眨眼:“這麼晚了, 夫君還不去用水麼?”

顧長卿“嗯”了一聲,他摩挲著她的脊背說,溫聲道:“先陪陪你。”饒是如此, 神思卻是顯而易見的不在妻子上頭。

因著薑念念才身懷有孕,正是需要細心體貼的時候。於是乎,顧長卿的吻都是克製的, 從臉頰一路到了耳根去。

“若是有一日, 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你會怎麼想?”情到濃時, 顧長卿卻忽然停了下來, 捧著薑念念的臉, 這樣問道。

薑念念睜開眼, 心神不由輕微的一顫。

因著方才的相擁而吻, 她耳根都紅了, 輕咬唇畔,隻輕輕的說了一句,“……無論夫君想做的是什麼, 我都想著, 是與夫君在一起的。”

顧長卿凝視著她的小半邊側臉,眼底無波無瀾:“無論什麼事麼?”

薑念念嘴唇微張了張,最終隻將頭埋在了顧長卿的頸窩間,聲音輕輕軟軟的,“我是你的妻子,若是不與你一起,又能去哪兒呢?”

“我若,可以給你安排更好的去處呢。”他低眸看著她的時候,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了她嬌嫩的唇畔。

感受到唇畔上的觸感,薑念念嬌嬌嗯哼了一聲。現下時辰這般晚了,她的神誌已有些困倦,卻也不忘搖了搖頭說:“不,我就不去。”

顧長卿動作一頓,唇角抑製不住彎起一道弧度,將她往自己身邊攏過來。“快睡吧。”他語氣很沉。

薑念念含糊不清,“唔”了一聲。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顧長卿如今終是覺得,此言是決然不虛的。他心中有一股從未有過的震撼,關乎男女情愛的,到現在,才是理解到了這句話的含義了。

隻要他的妻子還在丞相府,他便不是當年那個才從長廣侯府出來時,沒有退路、一無所有、遍體鱗傷的少年。

他會永遠和她在一起的。

待到身邊的小姑娘麵上再無什麼波動,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顧長卿這才俯身,吻了吻她的小腹說:“我可以讓你和孩子,做這世上最尊貴的人。”語氣裏頭,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涼。

……

隻是今日感覺到震撼的,非但是顧長卿一人,更還有宮城中的主人,昭帝。

昭帝見到了初孕的薑念念,心中便是波瀾不平。於是乎,從這一返回宮中,他就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情。

——即使是顧長卿曾經護國護君,嘔心流血,不少百姓都在感念丞相府的恩德。可如今顧長卿到底是變了,他隻是一個搶了君主女人的亂臣賊子。即便是先帝告誡過他,要事事感念丞相的好,他又如何不能將丞相府中的權勢奪回來?

這兒可是長安城,這麼多的臣子都事事以丞相府的意誌為先,所以,哪個地方看重的又不是權勢!

長廣侯的話沒有錯,身為一個君主,就是應該殺伐決斷、不能讓一個臣子淩駕到自己頭上去。

昭帝下定決心,下旨,連夜宣長廣侯入宮。

宣室殿中,燭火徹夜不眠。長廣侯連夜入宮,行禮拜見後,隻聽昭帝淡淡的說:“侯爺可記得從前提及的,複立中外朝製度的事情?”

長廣侯眉心一跳,鄭重道:“老臣自然記得,甘願為陛下肝腦塗地。”……為陛下肝腦塗地的除去丞相那個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