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襄容微低垂下眼來, 一笑, 才忍不住勸著說:“……您瞧見他們, 心思自然也好不起來。陛下, 長廣侯爺說的沒錯, 唯獨陛下聽長廣侯的諫議, 這丞相府一日獨大的境況, 或許才能有所改觀啊。”
這話雖麵上是勸的陛下放心,聽上去何其溫婉,實則卻是暗諷, 丞相夫婦不顧君臣尊卑,穢亂宮闈,其心可誅!
陸雅嬪也是立在一邊的, 聽見裕貴嬪這句話, 不由掩下眼底的一抹諷刺。
“陛下,”她緩緩的說道:“往事不可追, 貴嬪娘娘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是指摘當初太後不該賜宸妃娘娘歸家麼。如今太後還在病著, 與其在這兒置喙, 我們還是快些回宮去罷。”
昭帝麵上顯出幾分淡淡的不耐來, “後宮不可幹政, 日後這些事情, 何氏,就記得別提了。”
陛下話雖說得不重,卻唯獨透出一絲冷硬來, 叫人無端生出壓迫感。何襄容麵色微懼, 這下,才低低應了聲“是”,到底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她心中清楚,陛下對現下這些留下的嬪妃,都是沒有任何愛的。若說從前還對著薑珞雲還有這麼幾分感情,如今一顆心卻也全都栓到薑念念身上去了。所以,她們在他眼中也不過都是侍妾罷了,連妻都算不得,自然也不會多加敬重了!
……
丞相府的馬車返回長安城內,夜幕之中,早已是疏星朗月的景象。
馬車行蜿蜒駛在長街上時,薑念念便已困倦得睡過去,現下更是長睫斂著,膚如凝脂,一副睡熟的模樣。
“大人,丞相府到了。”下人在外頭道。
顧長卿“嗯”了聲,將薑念念橫腰抱起,這才命人將簾子掀起。
這個時候,城中已是入夜,卻見一人等在丞相府的門前。身穿道服,神情恭肅,頗有些不容於世、仙風道骨的意味。
“大人。”管事見到丞相大人回來,忙上前一步,低聲道:“這位道長從醜時便在這兒候著,業已等候多時了。因著不知道長與您的關係,小的卻也不敢往內室之中迎。”
顧長卿的目光從嬌妻的睡容上挪開,這才向那邊看過去一眼。“清言大師。”他低聲道了句。
這位清言大師,不怪府中下人不認識,自從他掌控朝堂以來,便很少與大師相見了。隻是當年幼時,他在長廣侯府中被人虐待時,得以平安存活,全仰賴清言照顧。即使他現在萬人之上,位極人臣,卻也是不會忘的。
“丞相大人。”清言大師輕輕垂下眼瞼,不輕不重道了句。
“我與大師多年未見,大師今日忽然出觀,難道是有什麼要緊事麼?”因著不想攪擾薑念念,顧長卿低聲問了句。
“自然。”清言大師卻是眸光一厲,沉聲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大師,那還請稍等。”顧長卿廣袖飄飄,隻是垂眸,淡淡的說:“夫人才身懷有孕,我要先將妻子送進去。”
青言大師的呼吸都不由得屏住,目光落到丞相大人懷中的少女身上,最終也應了:“好。”
顧長卿頷首致禮,臉上喜怒不辨,隻抱著薑念念大步向內室中走去。
薑念念其實早已被清言大師和顧長卿的談話給吵醒了,顧長卿自從走入房間,她的意識就是清醒的。他沒有多做停留,隻是稍微安置了一下,便輕闔上門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薑念念靠在軟墊上,悄悄的眨了下眼。
——發展到這一步,劇情早已像是脫韁的野馬。也就是說,到現在已經全部都是未知劇情了。她也不知道後麵會怎麼發展,她卻也必然是會選擇相信顧長卿。
她覺得他,一定是會什麼都解決好的。然而今夜的事情,卻仍舊是讓她本能生出些許不安來。
……
長安城的長街盡頭,便是護城河畔,流水聲悠揚,拂過耳畔。
白日裏是最繁華的碼頭,直至夜裏,卻也別有一番繁華。這裏的酒樓隻迎貴人,看似神秘,卻是丞相府的產業,既然丞相大人親至,自然是專程隔開一層相迎。
外麵便是護城河的風雪,夜裏萬家燈火,連綿不斷,仍舊是最繁盛的景象。
“丞相大人剛才所說的事,是什麼?”清言大師坐下以後,直視著顧長卿的眼睛,直奔主題。
顧長卿靜默片刻,溫和一笑,方挪開視線,淡淡道:“……現下已是夜深,我的事情,自然是要哄我的妻子睡覺。”
清言大師動作都微微頓住,也沒有過於震驚,目光很久才落到亮著的燈火上,許久,輕聲歎了一口氣:“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繞,原竟是真的。沒想到,當初平複亂黨、手腕何其狠決的丞相大人,也會有一日這般寵著自己的妻子啊。”
“——聽聞丞相夫人曾經乃是陛下的娘娘,這是真的麼?”大師緩緩倒了杯茶,又問道。
顧長卿將茶盞扣下來,才抬眸,說:“這件事,與大師今日所說的話有聯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