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長安城下了好幾場雪, 一層一層的鋪落下來, 蓋滿了原本幹淨的街道與地麵。

這日頭, 也是絲毫沒有回暖的跡象。

宮中, 裕貴嬪正在尚書房查看鈺捷的功課。而長廣侯爺也在此處——尚書房老師, 專程請長廣侯爺來為諸位皇子上一課, 關乎朝政時局的。

“最近六皇子鈺捷的功課, 是愈發的認真了。”裕貴嬪見了長廣侯,輕柔笑道,“可惜, 本宮在陛下跟前人微言輕。鈺捷的前程,還要全都仰賴長廣侯爺了。”

不過,對於長廣侯爺而言, 他隻是需要一個年幼的皇子, 而至於這個皇子到底是誰,他卻並不在乎。自然是, 地位越低微、越聽話越好。

好在, 裕貴嬪是個聰慧的, 知道自己出身低微, 說不上話, 便懂得依附於權臣。他自然也願意同聰慧的人打交道。

“嗯——”長廣侯吐出一口濁氣來:“當今陛下仍舊年輕, 待到是時候了,老臣自然會適時的提及儲君之事。娘娘放心。”

“長廣侯也可放心,本宮向您承諾, 隻要鈺捷能更進一步, 長廣侯便是這朝堂上的第一功臣,自然,不會被旁人比下去的了。”裕貴嬪低眸,婉轉笑道:“說起來,鈺捷的事情,本宮自然是不擔心的。隻是……關於顧丞相呢?”

她的笑意原本嬌媚,此刻也冷凝了幾分:“丞相害姐姐被打入冷宮,再不得出。還多番操縱國事,叫陛下為難。本宮實在是再也不願見著他!”

長廣侯眼睛微微一眯,想到那個多次以下犯上的庶子,他又怎麼能不氣!“娘娘放心,不久以後,在這朝堂上,便再也沒有顧丞相了。”他的言語中帶著一絲篤定的狠決,叫人幾乎到了不寒而栗的地步。

“哦?”裕貴嬪原本還有些狐疑,但是,當她迎上了長廣侯的那張麵容,頓時覺得心下發冷,指尖下意識收攏,自然也什麼就問不出來了,“……那本宮,就提前恭喜長廣侯爺了。”

“娘娘不必跟老臣客氣。”長廣侯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大步向尚書房走去。

裕貴嬪望著長廣侯爺離去的方向,一時沒有離去,反複細嚼著他方才說的話。

——“很快,在這朝堂上,就不會再有顧丞相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到時候,非但丞相會遭難,丞相府的那位夫人,豈不是更是會被人落井下石、百般羞辱了?!

這樣,還怕薑念念當初在宮中對徐芷妤和她的折辱討不回來麼!到那個時候,她不僅要討回來,還要雙倍的叫她付出代價。

——單是想想,就覺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

這些日,丞相府也是大門緊閉,對外,隻說丞相夫人初孕,丞相都是在府中陪著自家夫人的。

這一日,三兩婦人卻被秘密的帶入了丞相府中,丞相在書房見了他們。

香凝將這件事回稟了夫人,薑念念才放下藥碗,卻隻是說:“……既然大人有他自己的事情,我們就不要什時候去打擾了。”

香凝卻有些不安的道:“可您是他的夫人,如今您有孕,大人似乎瞞著您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您就不擔心麼?”

她可是不想,她們家夫人受半分委屈的。

薑念念卻敲打了她的腦袋一下,輕聲說道:“你想什麼呢!”

她讓人將藥碗撤下去,還揉了揉額心,軟綿綿的道:“若是大人自己的事情,我們就不去打擾了罷。他的事情,若不自己主動說出來,我們就半分不必關心,這樣才是對的。”

有的時候,你若是將他逼得越緊,還想籠絡他的心,效果隻會適得其反。這可是她在宮中這麼久,見過這麼多後宮女子,才總結出來的道理。

更何況,她又是真的不甚在乎呢。

香凝若有所思,“夫人當真不問?”

薑念念懶懶的搖頭,帶著幾分篤定:“不問。”

香凝努努嘴,也就訕訕的退了下去。

書房中。

顧長卿麵上仍舊是淡漠的,像是深海下的冰山,沒有什麼波動。

徐子貿卻在細細盤問被帶進來的那人:“許嬤嬤,你曾是太子府的接生嬤嬤。二十多年前,太子府降生的那個孩子,根本沒有記入皇室玉蝶,而對外宣稱是一個死胎。他卻未必真正的死了,是不是真的?”

提及這件事,許嬤嬤臉色都變了些許,手心裏也有汗。“不是一直都有傳言,說太子府被先帝下令斬殺,太子府的那個孩子也未必真正死掉了麼,”她的眼神略飄忽,支支吾吾道:“大人,這傳言都傳了十幾年。丞相大人為何又獨獨盤問老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