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貿輕笑:“因為嬤嬤當年與太子府舊人走得近,更何況,又受到太子妃娘娘多年照顧恩惠,不會時至今日,嬤嬤連這個都記不得了罷?”

許嬤嬤聲音一哽,繼而變得冷凝些許:“徐大人,便是又如何,如今太子府早已灰飛煙滅,故人也都不在了,丞相大人再查問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徐子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是欲言又止。

這一次,他察覺到顧長卿的神色,卻沒有再回答了。顧長卿卻隻是平靜的道:“許嬤嬤不必擔憂,我隻是想知道,那個孩子若是沒有死,既是先帝的血脈,如今去了何處?”

提及這些事情,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喑啞,但更多的,則是不容許人違逆的冷硬。

許嬤嬤眉心緊縮,片刻的掙紮後,終於撲通一聲,向顧長卿跪下了。

“丞相大人,老奴知道您如今權大勢大,無人敢越過您的頭上去!可太子府舊事已過去這麼多年,那孩子,對您與當今陛下也構不成半點威脅了。老奴就鬥膽求您……能不能不要再追查這件事了?”

當初就是因為太子妃的恩情重如山,她又親自為太子妃接生,這才鬥膽用死胎換了太子的血脈,偷偷抱出了宮,又給宮裏的人說太子妃早產,故而孩子已死。她一介婦人無依無靠,又哪裏保得住這天家血脈?自然是偷偷交給了太子府的舊臣了

如今算算,也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了,便是她自己,也從未聽說過那孩子的任何事情了。至於如今多次輾轉,最終流入了誰的門庭之中,她又哪裏曉得啊?

顧長卿唇角輕抿著,立在窗框前的時候,外麵的雪光落在他的肩上,宛如一尊俊美沉靜的雕塑。

很小的時候,就有過人將這件事在他跟前提起。說實話,他的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那些故人都是素昧平生的,他不曾見到過,而他的童年,一直都是在長廣侯府的虐待中度過的。故而,今日見到故人親口說起,顧長卿的心裏竟是絲毫都不覺得震撼。

但是顧長卿也很清楚,在如今的情勢下,那些身世的傳言,便是他最有利的一張王牌,他可以用此達到自己的目的。從前禦史台的朝臣置喙丞相府無名無分,如今卻不同了,那個庶子,也可以著盡名分與大義。

“許嬤嬤,”顧長卿沉默片刻,終於淡淡的道:“這段時日,你會留在丞相府。你記得,沒有人會讓你去找出那個孩子。隻不過當年的事情,你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許嬤嬤臉色都有些發白,警惕的看著他:“丞相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身子都有些發抖:“大人,老奴雖不識字,卻也聽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在您這樣的位置,難道脅迫老奴,為的不就是找出那個孩子,好為你自己所用麼。老奴就這麼一條命,大人若想要拿出,拿去便是!可……那個孩子,他卻無辜……老奴卻是絕不會幫大人去尋的。”

“油鹽不進,真是個硬骨頭!”徐子貿忍不住低斥一句,“大人,這奴婢瞞天過海,已經犯下了大罪,請大人容卑職再去將她的家人抓來!看她還是不是嘴硬!”

顧長卿沉默半晌,也隻是麵無表情,製止道:“不必,先將她帶下去好生安置。”

“大人?”徐子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長卿又冷淡重複了一句,他走近幾步,嘴唇一動,輕輕提點道:“嬤嬤,你早晚有一日便會明白的,隻有說出來,才是對的。”

許嬤嬤是早就聽說過丞相大人的名號的,今日一見,倒有些瑟縮,但也並不隻是畏懼,更多的卻是坦然。說起來,她能活到現在已算是萬幸,否則,應早就與太子妃娘娘去了的。

見她這般,顧長卿微微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出了書房。

……

薑念念聽說顧長卿過來的時候,正在獨自用晚膳。她不知顧長卿是否會很忙,故而,便也沒有打算與顧長卿一同吃。

見著人來了,她倒是微怔了好一會兒,“夫君怎麼來了?”薑念念茫然無害的眨了下眼,放下湯匙道:“要我喚人再呈上一副碗筷來麼?”

顧長卿低眸望著她,倒是不急著吃飯,反倒勾了勾唇,頗有深意,捏住她的下頜 ,一字一字吐出來:“方才聽見夫人說,對為夫的事情毫不關心,半個字也懶得問。這樣才是對的。是麼?”

薑念念猛然間像是想到什麼,幹笑兩聲,眨巴著濕漉漉的桃花眼:“夫君這說的是什麼話,既是夫妻,妾身就應當給夫君最大的自由嘛。”

她還不忘軟軟的補充一句,“……況且,這也都是因為我信任夫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