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民眾之間的恐慌卻是一時都沒有停下來,心有餘悸,“這是誰家的馬車啊,當真是可憐。馬瘋成了這模樣,裏麵的人真是非死即傷啊——!”
又有人歎氣,“豈不是麼?裏麵坐的,好像……還是丞相大人啊!可憐大人身體本就痼疾未愈,如今這場禍事,恐怕更是難以保全了啊!”
徐子貿發瘋般的衝上去,想接大人出來。可惜那受損的馬車將車門死死堵住,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能掰開。
後來還是京兆府尹專程帶人來了,才將馬車扶正,將裏頭的人給帶了出去。
……
景乾宮。
何襄容正在給準備六皇子牛乳,一麵同六皇子的師傅說著話。貼身宮女卻走了進來,神色之中頗有些深意。何襄容見了,笑容微微有些凝滯,便對師傅道:“本宮今日有些乏了,正約了太醫過來瞧瞧,劉大人暫且先回去,六皇子的學業,便是拜托大人了。”
那劉大人自然懂得,也不多留,“娘娘放心,那老臣先行告退。”
何襄容又命人將劉大人送出去,又將隔扇闔上,遣退左右才悠悠問,“今日又出什麼事了?”
那宮女眉眼間俱是掩不住的喜意,“恭喜娘娘,按照長廣侯爺的計劃,今日丞相大人的馬車果真是出事了!”
何襄容捏著茶盞的手都不由一抖,“果真如此,你可確定?”
宮女笑著道:“自然做不得假。咱們的人親眼所見,丞相府的馬車當街傾覆,徐子貿都急瘋了。後來還是京兆府尹的人來了,才將馬車扶起來的!”
何襄容一時被這個消息衝昏了頭,差點就笑出了聲。然而在同時,卻又本能有幾分淡淡的不安。——顧長卿運籌帷幄多年,權傾天下,當真如此不堪一擊,最後還要他的下屬京兆府尹去救人麼?
她問那宮女,“所以……顧長卿現又在何處?”
宮女屈身說:“回娘娘,顧長卿身受重傷,非死即殘。現就在京兆府中暫時歇腳,宮中的太醫都去了好幾撥了,聽說還是昏迷著的。”
何襄容眉眼這才舒展開來,因著興奮過度,差點都笑出聲來,“好,好!太醫都去了,看來是做不得假了。……姐姐,你看到沒有,那個亂了你心智的臣子,妹妹終於替你報仇了!”
說著說著,眼淚都卻都已掉了出來。她隻覺得聲音微微顫抖著,喃喃道:“……本宮記得,丞相夫婦情濃,薑氏才嫁過去,便懷了孩子,是不是?”
宮女自然應了聲“是”,何襄容冷冷一笑,壓低聲音說:“那這個好消息,本宮自然是該與丞相夫人分享一番了。”
她恨毒了薑念念,一想到她那張清麗嫵媚的小臉上露出悲痛來,都忍不住心生歡喜。要知道,讓顧長卿身負重傷隻是第一步,接著,奪走丞相府的時候權勢才是重中之重!薑氏如此穢亂宮闈,還有人護著,不就是因著丞相府的權勢為根基麼!
宮女侍奉多年,自然知曉她心意,眼底劃過一道異樣的光,遂輕聲問道,“那娘娘的意願是……?難道便要奴婢現在就派人,前去告知丞相夫人麼?”
何襄容冷笑一聲,“好。”
……
而與此同時,在長安城京郊的涼亭中,卻是別有一番景象。細雪紛紛落了下來,蓋滿了眼前的庭院裏,發出輕微的響聲來。
爐子上煮著茶水,淡淡的清香,似乎快要從溫著的茶壺中溢出一般。
丞相府精良的暗衛守著這座涼亭,顧長卿跪坐在軟墊上,麵容清俊衿貴,一絲的波瀾都沒有。“這場禍事有人受傷麼?”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對身邊人問了句。
暗衛跪在一邊,低聲道:“不曾,代替大人在馬車上的都是內力高強的高手。雖然京兆府尹大人知曉內情,卻也是不會透露半個字的。”
顧長卿掩下唇邊的一抹譏諷,指尖在茶盞上輕輕摩挲,“長廣侯府暗中動手的證據都找到了麼?這一次,要讓他再無翻身之地。”
顧丞相聲音冷硬,暗衛心裏都一陣發緊,道了聲“是”。又呈上了使得馬兒發瘋的藥末。這些,都是經由了長廣侯府的下人之手調配的。他們以為那馬車上的是顧長卿,這才決然的在馬兒的食料中下了毒。
“對了,”顧長卿看了一眼,便叫人收起來。像是想起什麼一般,不經意間,語氣變得輕緩,帶著幾分和煦柔綿:“這個時候,——先派人回府去保護夫人,不準任何外人,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