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以後, 薑念念便不怎麼見過竹歡了。隻不過是聽下頭的人說, 隻在翌日, 顧長卿便差人將她送出了府去, 再也沒有人見過她的消息。
而她到底去了哪兒, 薑念念自然也是不關心的。聽聞不知怎的, 丞相府下頭, 又流傳出了說夫人善妒、小題大做的流言,丞相府管事也處置的極快,將那幾人打了板子逐出府去。自此, 竹歡這個人再也沒人敢提及,就像是冬日的雪水一般,來來去去, 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朝中開朝第一日, 事務繁忙。
顧長卿下朝歸來,狹長的宮道上起了風。長廣侯難得叫住他, 對他淡淡的道:“聽聞丞相夫人有了孕了, 還是老夫的孫兒。子蘇, 這個時候你還這樣勤勉為政, 真是難得啊。”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竟是透出一股子陰沉來, “到底是你的妻子,也不帶回家讓父母見見。”
眾所周知,長廣侯與丞相父子不和, 幾乎到了刀尖舔血的地步。如今長廣侯竟是主動與顧長卿說起了話來, 簡直就是令人匪夷所思。就連徐子貿的身上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顧長卿隻若有若無的勾了勾唇,冷淡道:“侯爺,夫人初孕,正是虛弱的時候,我自然不能讓念念見任何外人,侯爺見諒。”
長廣侯微微一頓後,唇角隨即冷笑起來:“……如此看來,丞相還真是寵著自己的夫人啊。老夫從前還擔心,宸妃娘娘從宮中去了丞相府,妃子一夜之間變成臣妻,還會住的不習慣。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孩子。”
聽出長廣侯爺話中的諷刺意味,顧長卿眼底生起幾分陰鷙來,眉眼變得陰鬱起來,不再說什麼,轉身便要離去。
長廣侯就站在他身後,卻陰沉沉的再提醒了一句:“——雪天路滑,老夫需得提醒一句,請丞相大人切記注意安全!”
顧長卿唇角勾起一道弧度,蒼白清俊人麵上卻是極冰冷的,叫人隻覺得攝人。他一個字都沒有回答他,仍然叫人心底發怵,很快抬腳離開了宮中。
徐子貿跟在他身邊,麵色不大好,“看來這長廣侯爺當真是準備對大人動手了,都說虎毒不食子,大人也未曾向侯府動過手。他實在是其心可誅!”
顧長卿掩下車上的簾子來,輕輕問了句,“都準備好了麼?”
徐子貿眼眸中閃過一道異光,自然知道大人所指的是什麼:“回大人,替身都早已找好了,都是一等一的大內高手,必定會抓住侯府的那些走狗。”
顧長卿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那張有些陰鬱的臉上喜怒不辨,徐子貿卻也已察覺到了大人的身子正有些緊繃著。“——聽說,那個名叫竹歡的,是你送入丞相府中的?”顧長卿忽然話鋒一轉,問他道。
聽著這句話,徐子貿一顆心都不由往上提了幾寸,脊背一僵,浸出些許汗液來。一臉不明所以,但仍舊小心翼翼的應道:“正是如此。卑職隻不過是想著……通州王氏,對大人總歸是有用的,而若他女兒在大人手中。大人行事,必定也會方便許多。”
他好一通說完,卻發現馬車上毫無波瀾,顧長卿無聲的撫摸著自己的扳指,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給他。徐子貿便是更緊張了,試探著的問了句:“大人,可是這王氏女犯了什麼事情?”
顧長卿的聲音寡淡清冷,徐徐響了起來,“王氏女不安分,觸怒了夫人。你以後記得,勿要自作主張,將不幹不淨的人送進來。”
徐子貿這才明白了大半,丞相大人這就是在敲打他啊!他雖然也是一片好心好意,可涉及了那位有孕的夫人,丞相大人才不會聽你一句解釋。徐子貿擦了擦額心的汗,有點委屈的舒了一口氣。
“卑職都明白了,以後再也不敢擅作主張。”
顧長卿輕輕應了聲。丞相府的馬車這才緩緩的向前行駛去,烏青色的車蓋上落了雪,一層一層的,有些刺目。
馬車行至京中長街,因著外頭天氣寒冷,故而元宵過後,長街上也是沒有什麼人的。唯獨隻剩下馬車車輪碾過石板路的摩挲聲,安靜得叫人心悸。
然而,不知為何,行至長街時,那匹馬驟間竟然像是失控了一般,“砰”的一聲向旁側滾去!非但如此,馬車的車架也是即將分崩離析的模樣,一陣聲響以後,絲毫不能控製的左右劇烈搖晃起來!
“避一避——避一避——”駕車的侍衛一麵竭力製止,一麵朗聲道。
圍觀的路人哪個不是大驚失色,這馬車的馬受驚了,不長眼睛的馬還不知會衝撞到誰去咧!那些人無不是想要避開這場禍事,找到遮蔽的店家便要往裏躲。
……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傾覆,車輪還在一直往前滾動。好在丞相府的侍衛無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撩起鞭子便捆住了馬的頭,這才製止了那匹瘋馬繼續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