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自然不擔心戚侯,”太後順了順氣,目光柔和的望著昭帝,淡淡的道:“隻是皇帝,哀家想要提醒你一句。你難道從未想過,顧長卿這個時候回來,他的目的是什麼麼?”
“——你可別忘了,當初想要置顧長卿於死地的人可是你。他自己,也必然是知道這件事的。顧長卿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寬容尊上之輩!”
昭帝抬起眸來,目光中閃過一絲厲光。
顧長卿這一次回來,自然是來尋仇的。尋他下令殺他,並奪了丞相夫人之仇。若他真的是皇室血脈,那麼,憑借顧長卿在朝中的威望與勢力,他自己的皇位還能保得住麼?!
……恐怕,這才是顧長卿此番出現的真正目的罷。昭帝的十指都不由緩緩握緊,握成了一個拳。
“母後是什麼意思?”昭帝凝眸,沉聲問道:“難道顧長卿,當真想要犯上作亂,做出奪位之事來麼?”
太後赫然冷笑:“他原本就非池中物,難道皇帝還真的信他,甘心一輩子做一個臣子麼!”
昭帝的眼眸緩緩的,重新低垂下去。
他隻覺得喉嚨中生生堵著,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個猜測,他早已想過無數次了,卻一次都不能說出口來。先帝將這個位置給他,想必也是希望他能打理好的,除此以外,即使在先帝知曉顧長卿身份的前提下,卻也不曾有任何將他帶回來的心願。
——想來,父皇也是沒有想認他的意思罷。
想至此,昭帝無意識的抿了抿唇,隻覺得心底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即使顧長卿有權有勢又如何?他才是名正言順的新帝,天子。即使今日當眾賜死了顧長卿,也是合情合理的。
“母後這是什麼意思,”昭帝輕輕的一笑,則問道:“難道是提醒兒臣,顧長卿並非池中之物麼?母後放心,他的那些心思,兒臣禦極多年,自然是比誰都了解。”
太後目光複雜的看著皇帝,聲音放柔了些,“那你可知該如何應對麼?”
如今顧長卿已察覺了皇帝的殺心,自然不會輕易罷休。君臣之間的關係,已是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她隻能勸皇帝做一回昏君,將這樣的叛臣,遏製在搖籃之中。
如此,才能讓他們母子,好好生生的活下去。
片刻以後,昭帝沉吟些許。喉結微微一動,驀然間,低聲道:“母後身體不適,便請先回宮去歇息罷。兒臣身為人君,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便不能在此陪伴母後了。”
母子之間相對無言,卻也心有靈犀,皇帝想做什麼,太後心中也是有了分明。她緊緊的盯著他,隻微微一笑道:“好。母後等著你的好消息。”
昭帝起身,沉默片刻,才淡淡的笑了笑,道:“那兒臣,就先去了。母後,定記得保重身體。”
太後“嗯”了聲,她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卻竟像是心底生生堵著什麼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有的時候,君臣之間,隻有殺了,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外頭仍舊是紛飛的鵝毛大雪,隻是從今日以後,終究有些事情會改變了。
……
而在那邊的偏殿之中,薑念念孕時嗜睡,隻與顧長卿說了幾句話,便在軟榻上小眠起來。
昭帝過來的時候,顧長卿正陪伴在薑念念身邊,目光沉靜,表情平和。便是一個字都不說,夫妻間的情濃到了何等地步,也是誰都看得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