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見,丞相大人果真是寵妻啊。”昭帝停在他的身邊,複雜的目光在薑念念的臉上一瞬而落,才慢慢變得冷淡:“便是朕從前寵著薑氏,也不及丞相與夫人半分。也難怪,念念最後會選擇顧丞相。”

顧長卿隻替薑念念掖了被角,眼底卻升起一絲的生冷:“陛下忘了,如今她已是臣的妻子。陛下再是追憶當年往事,難道還有什麼用麼?”

昭帝唇邊露出一絲冷笑:“丞相如今權勢如日中天,甚至在朕之上。你說什麼,自然便是什麼。”他逐漸收斂起笑意,微微一頓,才道:“隻是朕今日來,並非為了你的夫人,而是你,顧丞相。”

“那便好。”顧長卿下頜有轉瞬的咬緊,淡淡的頷首,“隻要陛下不會打攪她,自然是極好的。我們出去說。”

於是乎,內殿的薄紗一層層落下,顧長卿又同昭帝一同走出了內室。那些在旁側侍奉的內侍們,也都是斂氣屏息,大氣不敢出。

——如今這二位的關係,早已是到了刀尖舔血的地步,自然是誰都看得出的事情。恐怕,二人再也不能同容於一朝了啊。

誰知道,今日又會生出什麼變故呢?

在偏殿之外,則更是布滿了數不清的天子暗衛,裏裏外外,將殿門封鎖得密不透風。

顧長卿眼眸一眯,緩緩停下了腳步。

陛下這一回,倒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便是這偏殿所有的出口,都被他的人給封鎖得死死的。所以,即使丞相府在宮中有無數的眼線,也是不知道他此時的處境,難以前來相救。

而在那個內侍手中,捧著的,則赫然是一盞毒酒。

顧長卿抿緊了唇,目光愈發冷淡。

“……顧丞相,朕知道你曾經嘔心瀝血,為朝中立下不少功勞。”昭帝的聲音很輕,似乎還很壓抑:“隻是到了這樣的地步,朕若不想死,便隻能殺了你。你放心,朕會記得,留你全屍的。”

顧長卿默然許久,突的一笑,問道:“理由呢?”

在那張清雋俊秀的臉上,顧長卿的神情仍舊是安然的,並不為陛下的壓迫所動。甚至,對他所說的話,也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曆來君王賜死臣子,也是會有理由的啊。況且,臣是先帝欽定的輔臣,正一品的丞相,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間偏殿裏頭麼?”他輕輕的問道。

昭帝沉沉的闔上了眼簾,聲音發緊:“朕是天子,還需要什麼理由?”

聽到這句話,顧長卿眼底的譏諷之意不由添了幾分,他沒有去接那杯毒酒,甚至,連一絲的動作都沒有。

“……所以,陛下到底還是做了啊。”過了一會兒,顧長卿似有些惋惜,歎了口氣。他冷冷的勾了勾唇,看著昭帝的背影,靜默片刻:“陛下從前,還隻是指使長廣侯對臣動手。怎麼,陛下還未查清臣是不是你的兄長,就不願叫臣活在這世上了麼?”

“就算你是皇室的人,你也隻是臣子罷了。”昭帝目光一厲,薄唇緊抿著,冷然道:“顧長卿,你難道忘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哦,是麼?”

足足默然了大半刻以後,顧長卿才轉過頭來,再度直視著昭帝,一字一句的道:“——這麼多年了,陛下,你身在天子之位,卻一直隻能用君王的身份壓著臣,難道陛下自己,不覺得可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