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瞳孔一縮。
他如今才算是全然明白了,方才他叫顧長卿從薑念念身邊出來,並非是全然沒有猜到他會賜死他。
顧長卿就是為了設計,讓群臣親眼目睹他賜死兄長,背負一個殺兄的罪名。
“顧長卿。”昭帝打斷他,咬牙,低聲道:“就算你是朕的兄長,朕想殺你,又會如何?”
戚侯卻是極為痛心:“荒唐啊。陛下,您還未等著真相分明,先行賜死顧長卿,豈非便是落人口實,平白叫世人議論?”
“你們都給朕閉嘴,”昭帝赫然抽出長劍來,對準了顧長卿。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俊秀的眉宇微蹙:“朕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顧丞相穢亂宮闈,強占宮妃,已是國之大恥,朕今日便要替先帝解決了這樣的孽障!”
劍刃近在咫尺,顧長卿淡淡站定在原處,絲毫未動,隻是唇畔的譏諷之意又添了幾分。
然而,正在這時,薑念念卻推門而出了。
顧著她疲憊多日,所以方才顧長卿在她的湯藥中加了助眠的藥材,想叫她多睡些許時候。所以,任憑外頭的動靜這般大,她才許久都未曾醒來。
一時間,昭帝的視線也被吸引了去。
“你怎麼出來了?”顧長卿瞧著有孕的嬌妻,不免有些微怔,不過,目光很快恢複了柔和,低聲問道:“難道是伺候的人看護不周?都該立即處死。”這個時候,他的臉色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峻。
眾目睽睽之下,顧長卿將她攬入懷中的時候,捂住了她的眼睛,這大殿之中一片狼藉,自然不是這樣的小姑娘該看的東西。
薑念念卻低低的說:“我自是擔心你罷了。夫君是不是受傷了?”
“念念,”顧長卿的動作有些微凝,帶著她便往裏走,歎了口氣道:“這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隱隱的責備之下,夾雜著的卻是關切之意。
薑念念倒也不曾掙脫,隻任由著顧長卿牽著她往裏走。“今日若不看著你的傷勢到底如何,我也是不會離開的。”她眼睫乖乖的垂著,態度倒是很固執,“就帶著你的孩子,在這兒守著。”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偏殿內都站滿了頗有地位的老臣。
——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們的丞相大人,竟是就這般扔下他們,走了。
不說戚侯,便是旁的臣子,麵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這……”
“這丞相大人簡直是公私不分,今日的事情全因他而起,竟還是隻將他的夫人放在第一位。
”
“這,簡直就是不將我們放在眼裏啊!”
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使他們的陛下,昭帝也早已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睜目望著薑念念帶走顧長卿,渾身都微微顫抖著,在群臣麵前失態,也是第一次。
而在這邊,聽著薑念念的話,顧長卿忽然握住了她的掌心。動作不免頓住,眼瞼低垂,目光深深,卻又一時無言。
他的臉色不好,不知是因為方才手刃一眾侍衛受了傷,或是什麼旁的原因。
周側的宮婢們瞧著,竟是身子微顫,無不是瑟瑟發抖起來。生怕是因著自己服侍不周,冒犯了大人與夫人。
薑念念也是不解,隻停下手中的動作,隻叫婢女都先行退下。
“……怎麼了?”帶著些安撫的意味,小姑娘的聲音放輕柔了些,“可是我弄疼你了?”
“……不是,為夫隻是該謝謝夫人。”顧長卿抿唇,眼底的寒冰像是淡化些許,變得幾分平和。
他捏住薑念念的下頜,隱隱幾分含了溫柔之意,片刻以後,才沉聲道:“想起從前受傷時,念念還沒有到我的身邊來,自然,也是無一人關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