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貿心底這才隱隱鬆了口氣:“……罪婦甚至還衝撞了皇後娘娘,娘娘又是有孕在身,卑職看管不力,罪該萬死。”
“行了。”顧長卿抿唇,卻是平靜的打斷了他:“不必急著請罪,叫宮中的人得力些,讓娘娘平安生產即可。”
徐子貿低低應了聲“是”。
轎攆行至景乾宮偏殿,自然而然便停了下來。
而之所以將徐芷妤看押在景乾宮,自然是因為這個地方,曾經便是徐芷妤的棲身之地。新帝繼位以後,並不設六宮。於是,這後宮中的宮殿自然的便虛置了下來。
如今的景乾宮早已沒有當年的繁華氣象,隻餘下一層薄薄的灰塵。樹葉之間的晨光依稀鋪落下來,才帶來了些許寡淡的生機。回光返照一般,仿佛還昭示著主人的春秋大夢,
顧長卿與薑念念一同入內的時候,他將她安置在偏殿之中,還安撫性的握了握她的手,溫聲囑咐:“若是不願進去,便不必去了。你該知道,你與孩子的安危,才是朕最掛心的。”
薑念念卻沉吟了片刻,輕輕道:“我自然不會不信夫君。隻是當初在宮中的時候,徐氏便與我結怨甚深,幾番陷害都與她有關。有些話,還是當麵說清好些。”
顧長卿卻是一笑,問:“念念這是不怪為夫了吧?那你方才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為了叫朕疼你麼?”
薑念念原本白皙的麵色驀然間便紅潤了些許起來,但很快便褪下了眼底的羞赧,暗哼一聲,直勾勾瞧著他說:“這些禍都是你惹出來的,陛下這麼快便忘了?若不是陛下太過惹眼,又怎麼會冒出一個徐芷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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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卿含笑和煦道:“好,這都是我的過錯,念念是最好的念念,絕不會誤會朕,朕心底都知道。”
薑念念這才訕訕瞧著他,臉紅的道:“原本就該是這樣。”
方才陛下與皇後娘娘之間說話說的正鬧騰,景乾宮的奴才自然是不敢插嘴。直到了這個時候,見他們之間有些停歇了,才敢躬著身走上前去,低聲道:“陛下,娘娘,奴才已將罪婦提了出來,不知陛下何時要見啊?”
顧長卿下意識抱住薑念念道:“若是她此時神誌尚清,便即刻提上來就是。”
那太監忙應了聲,招呼著幾個小太監,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了。
不肖半刻鍾,顧長卿與薑念念剛一落座,景乾宮的人便將徐芷妤送了上前來。
“陛下……?”徐芷妤嘴唇微顫,怔怔的看著轎攆之上的那個男人,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神態仍舊高高在上,給人以拒人千裏的感覺,俊逸清朗的麵容仍舊是毫無什麼波瀾。這樣的光景,就仿若與初見是一模一樣的。隻是在那個時候,他不過是一個沒有尊榮的庶子,即使人人無不看輕,卻仍舊有傲骨在。
她一時看得,竟變得有些失神。那些年的記憶都一一撞入了腦海中。
比如……在薑宸妃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是如何鏟除亂黨,當日長安連日大雨,亂黨躲入了落魄的世家大族,甚至以他們的性命作為要挾。顧長卿又是如何護住了他們的命脈。
隻是,那個時候的顧丞相沉默寡言,性子陰沉,手腕涼薄,遠沒有如今的這般濃情蜜意,柔軟心腸。
“陛下,”半晌以後,徐芷妤才緩緩的回過了神來,目光卻又劃過了薑念念的身上。
她如今肚子已是不小了,臉容卻是愈發的嬌美動人,這樣的年輕,絲毫不見疲憊。想來……這段時日與顧長卿情濃,沒有一個人敢虧待她罷。
徐芷妤的手指甲悄無聲息的掐進了袖子裏,慢慢恢複了素日身為宮妃主子的傲然:“本宮倒真是沒有想到,陛下今日大典,竟還會親自前來,親見本宮一麵。”她忍住心裏頭的暗痛,不疾不徐的說道,臉色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漫上了些許戲謔的笑意:“本宮其實也沒什麼事情,無非是想找陛下與娘娘敘敘舊罷了。畢竟故人一場,本宮快要退宮,總是不想一人走的落寞。”
顧長卿冷冰冰的看著他,臉上卻也沒有一絲的波瀾。
“徐氏,你放肆。”徐子貿赫然拔出劍來,指著徐芷妤道:“陛下與娘娘跟前,你非但不行禮,還出言不遜。今日陛下大典,若非你跡類瘋迷,口出狂言攀附陛下,你以為又有誰會來見你?”
“攀附?”
聽著這個詞,徐芷妤不由輕輕的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問道:“本宮與你們陛下早年相識,本宮的性命都是你們陛下親手所救,何來攀附之說?”她驀然扭過頭去,看著顧長卿說:“若是陛下如此惡了我,當初又何必救我?既留了我性命,態度又何必如此冷淡,若即若離,直至本宮入宮,你甚至都沒有給過本宮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