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撒嬌(2 / 3)

南地有洪水,並不那麼嚴重,但也是天災,必須得賑撫災民。可前幾日少帝還交待戶部,說要建一座行宮。

建行宮費時費力又費銀子,戶部把這次的天災扯出來說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一個:要賑災,沒銀子,建不了。

“那就不建吧。”出乎所有人意料,這次少帝意外得好說話,戶部尚書都忍不住睜大了眼。

少帝依舊在打著哈欠,“你都把災民說得那麼可憐了,朕豈是那等昏君,不至於和他們搶銀子。”

頓時有人老心懷慰,差點沒掉下淚來,陛下心性還是好的啊!

戶部尚書連連高聲道:“臣代災民謝陛下!有了陛下一言,他們總算能吃上飯了。”

“飯?”少帝道了這麼一字,戶部尚書點頭,“回稟陛下,災民隻能靠臨城施清湯粥飽腹,已經好些天了。”

少帝點點頭,又來一句,“食不了飯,那何不食肉糜啊?”

…………

朝堂一片靜默,俱不可置信地望著少帝,戶部尚書更是瞠目結舌。

就在眾人不知說什麼好時,少帝忽而一笑,“頑笑耳,眾卿難道當真了?”

……我們還真當真了。

“朕也通曉史籍,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皮了一下,少帝顯然十分開心,總算不是昏昏欲睡的模樣了,“可還有什麼事?”

再有什麼事,一時也都被他那句話給震驚得忘了。

好半晌,才有人緩了過來,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事啟奏,但此事隱秘,需得朝後與您單獨呈稟。”

“麻煩——”少帝先回了聲,“朕後宮未開,沒人能和後妃私通給朕戴帽,有什麼事不能直說的?”

作為一國之君,少帝這也是頭一號了,畢竟沒人能像他這樣把這種事光明正大說出口。

一臉神神秘秘的朝臣也被他這話打得措手不及,神色茫然了下,“可這……”

“這這這,這什麼這。”少帝不耐煩起身,“行吧,朕就給你機會,走,和朕單獨去後邊兒說。”

兩人就此單獨去金鑾殿後邊兒了。

其餘人一陣沉默,許久才漸漸有了動靜,李琰身邊迅速聚了幾人,語句不一,仔細聽來都是向他訴苦的,大意都是些什麼陛下年少無知貪玩越來越荒唐了,間或還有小聲暗示他要多做準備的。

李琰聽了會兒,也覺得心煩,很想像堂弟那般直接幾句話把人堵住。但他向來不是這樣的性格,到底忍住了。

竊竊私語聲不斷傳入沈慎耳中,他同樣不怎麼舒服,留侯這時對他笑了下,示意他過去。

“聽說你帶了那個小姑娘進宮?”留侯語氣溫和。

沈慎過了會兒才點頭,留侯理解道:“確實該帶在身邊,小姑娘柔弱,你祖母又那麼倔,若見了她還不知得做出什麼。”

以沈老夫人對沈慎近乎執念的期望,如果看到沈慎藏著也要把阿宓護在身邊,指不定能當場強逼沈慎把她賣了。

聽到留侯評價祖母,沈慎並不開口。

留侯卻不準備掠過這話題,“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法,庭望難道準備讓她一直這麼無名無分躲躲藏藏跟在身邊嗎?”

他笑了笑,“不如我親自去與你祖母說——”

“不必。”沈慎突然出聲,等留侯訝異望來時語氣停頓了下,“謝侯爺好意,屬下會妥善安排。”

“那就好。”留侯點頭,“我和那小姑娘十分有眼緣,你可別欺負了人家。”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話,沈慎還會信兩分,從留侯口中出來,一個字都不會信。但沈慎也實在想不明白,阿宓除了相貌,還有哪裏值得留侯注意,隻語氣生澀地應了聲。

“今日應該有事發生。”留侯最後才說到重點,“你什麼都不要做。”

“好。”

不出留侯所言,少帝和那位要密談的人回金鑾殿後就皺起了眉頭,目光掃視下方。

眾人心中莫不奇怪,難道真有什麼重要的事,能讓這位陛下都擔憂?

少帝緩緩道:“朕聽說,每日上朝前眾卿都會在殿外的書閣等候。”

開口卻是這麼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有人應是後,他繼續道:“諸位都是朕的愛卿,國之棟梁,不能慢待,朕得親自去看看那書閣如何。”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眾人滿臉問號,完全不知他又是鬧哪一出。

然而少帝行事從來不按章法,當下就帶著他們浩浩蕩蕩地去了書閣。

其餘人都在外麵等候,見了這烏壓壓一群嚇得禮也忘了行,更別說獨自待在裏麵無聊玩起了棋的阿宓。

“砰”得推門聲驚得阿宓站起,帽簷耷下來又遮了半張臉,等她抬手扶正,麵對的就是幾十雙瞪來的眼珠子,當即茫然地呆在原地。

好在少帝根本沒在意她,隻粗粗掃了眼,就徑直走向窗邊,“朕聽說,這候朝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回陛下,確實如此。”

“那哪處是周太傅寶座啊?”

周太傅乍然被點名,滿臉疑惑,“啟稟陛下,正在您麵前。”

少帝長長“哦”了聲,伸手就把那座位旁的桌屜拉開,裏麵平平整整擺了厚厚一遝紙。

拿起來隨意翻看了幾張,少帝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周太傅好文采啊。”

周太傅正想著自己桌屜裏怎麼多了這些紙呢,眺眼望去發覺這紙張十分熟悉。他努力想了想,才想起它們可能來自何處、上麵又寫了什麼,臉色唰得就白了,“陛、陛下……”

“嗯?”少帝從鼻間哼出一聲,“太傅想說什麼?”

“這、這些詩絕不是臣所作啊!”周太傅猛地跪下,“臣也從來沒在這書閣內拿過紙筆。”

“哦?”少帝眼珠輕輕轉向他,臉上還是那種旁人眼中少年意氣不知世事的笑,“朕還沒說什麼,太傅就這麼急,看來你知道這紙上寫什麼了?”

周太傅語噎,他向來老實固執,說謊也不會,一下就被人揪了出來,隻得再度磕頭,“臣絕對沒在這書閣中寫過任何東西!”

少帝微微一笑,“沒在這寫過,不代表沒在家中寫,是嗎?”

周太傅無言,他並非會狡辯的性子。

隻看這光景,所有人都明白那紙上定然寫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還是這麼厚厚一疊,周太傅這是不要命了啊!

少帝揚眉望了跪在地上的老者片刻,依然帶著笑容,手猛地抬起一揮,紙張洋洋灑灑飄落了滿空,“都給朕好好欣賞欣賞周太傅的文采。”

白紙黑字灑滿頭頂,有膽小的人哆哆嗦嗦地接了一張,隻望一眼就嚇得要昏過去。

周太傅膽子也太大了,朝堂哪個心底沒一點對陛下的不滿,也擔憂梁朝會毀在陛下手中,可誰會當眾說出來甚至寫在紙上?那些詩詞,無一不在諷刺陛下荒唐,甚至是叱罵陛下將為亡國之君,便是有九條命,也不夠周太傅死的!

沈慎臉色沉下,籠在袖中的手已經不自覺握緊,他終於明白留侯為何特意叮囑那句話了。

沈慎當初入學時,曾拜在周太傅門下。那時沈家日漸衰落,他本沒有資格成為一朝太傅的學生,是周太傅不計身份為他破例。

周太傅於他,是恩師。

他了解周太傅,這位老者絕不是什麼亂臣,周太傅隻是……太執拗了,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正如知道沈慎成了留侯的人之後,每次年節沈慎送去的禮品,都會被他命人直接從大門丟出去。

留侯雖沒有動作,沈慎也能感到他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目光暗藏威懾。

留侯在提醒他,什麼都不要做。

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睜睜看著周太傅在少帝麵前不住叩首,僅片刻就磕得滿頭是血。

周太傅在求少帝不要牽連周家子孫,他太愚了,直接就這樣默認了罪名,可在場中人莫不了解他的心思。周太傅寫下那些詩,對陛下約莫隻是……怒其不爭,要知道每次勸諫陛下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的,他都是頭名。

但陛下似乎鐵了心這次要拿他開刀。

有不忍心想要求情的,也都被身邊人一一攔住。

那麼多人都在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阿宓已經被這樣的場景嚇住了。

她不知不覺間退到了沈慎身邊,伸手輕輕拿住了他衣角,仿佛這樣能帶來安全感。

感覺到細小的重量,沈慎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張手就把阿宓的手握在了掌中。

他握得很緊,緊到阿宓幾乎以為自己的手都要斷了,那力道卻還在增大。

阿宓幾乎要痛呼出聲,可是一抬首,看見沈慎那暗藏了痛苦卻又極力忍住的麵無表情,不由怔住,這一瞬間什麼都忘了。

她沒有掙紮,反而把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輕輕拍著,似在安撫。

***三更****

周太傅沒有被直接定罪,少帝先讓他收押入獄,著大理寺再調查一番。畢竟是太傅,總不好憑這幾張紙直接定罪,這也就有了周旋的餘地。

阿宓發現這幾天大人的心情都不好,雖然他本就是一直很冷淡的模樣,但這幾日是耐性更少,也更容易發怒。

周大幾人就被罰了好幾次,他們想了個好主意,讓阿宓去安撫,“都督肯把洛姑娘帶在身邊,對洛姑娘大不同,你去勸,肯定能聽進幾分。”

秦書不讚成這計劃,“洛姑娘像平日那樣服侍就好,別說其他,都督說什麼你便做什麼。”

他們心裏都明白,都督不高興是因為周太傅的事,而阿宓能在這件事上勸什麼?不要反倒害她被罰。

“別聽他的,洛姑娘去,準沒事兒。”

阿宓眨眨眼,仰頭望著他們爭執來辯論去,等收到沈慎的眼神時就偷偷從旁邊溜走了。

沈慎走得不快可步子大,阿宓小跑著跟上去,猶豫了會兒把手輕輕牽住他衣袖,細小的重量瞬間讓沈慎察覺,但也沒什麼表示。

這是自從當了沈慎的貼身書童後阿宓的慣有動作,她已經學會了把大人的不反對當成默許,每次這樣牽著人靜靜走就感到莫名安心。

來京城時日不長,阿宓已經聽了關於沈慎的許多傳言,反正沒幾個是好聽的。不過阿宓的性子就好在並不會隨波逐流,她就跟在沈慎身邊,對他的評價自然跟著自己的感覺來。

回到沈府,阿宓照例先被翠姨關心一番,開始老調重彈,“憐娘要不要和沈大人商量一下,你畢竟是個未及笄未出閣的小姑娘,整日用這樣的身份跟著他上朝進宮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