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濤堅信,一切現實都是假象,“仙女”小周同學一定會被他的虔誠所感化,變成女孩子,做他的女朋友。隻有他那個闊爸爸沒完沒了地在家哀歎:“傻兒子,人家周子軻是個男娃!你是不是傻!”闊媽媽也一臉無奈:“算了算了,在幼兒園交個朋友也蠻好的。別惹人家生氣就行了。”
就這樣,艾文濤在一腔錯誤的愛慕下成了周子軻最好的朋友,倆人一起幼兒園升小學,小學升初中……艾文濤眼見周子軻個頭兒越抽越高,肌肉越練越硬,拳頭一天比一天有勁兒,連小女友也換得一個比一個勤。等再看周子軻時,哪還有艾文濤記憶裏“清純可人”的“仙女”模樣:鼻梁高挺,輪廓深邃,那一雙眼睛倒是逃過了歲月的荼毒,還留有幾分昔日“仙女”的影子,可瞧他那眼中的神態——越發不清純,越發不可愛,越發不“仙女”,以前叫人看了就想硬,現在叫人看了就腿軟。打球泡妞,抽煙喝酒,周子軻成天和艾文濤身邊那些臭老爺們兒混在一起,時間長了,連最後一點仙氣兒也“香消玉殞”,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艾文濤心很痛,連周子軻的眉『毛』也濃得讓艾文濤的少男之心無法接受。讀初二那年,艾文濤在哥們兒幾個比大小的例行活動中慘敗,再看戰果,居然是第一次參加的小周同學笑到了最後。到那一刻艾文濤才不得不直麵現實。小周同學,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純得不能更純的純爺們兒。
艾文濤此刻望著窗外,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同窗這麼多年,眼前這幅場景就從沒變過,隻不過最早是他自己,後來變成了校內校外的學姐學妹,再後來,大街小巷,一夜之間忽然到處都是被報紙評為“最完美男友”的周子軻的照片了。
“前幾天我碰見徐雯珺了,”艾文濤忽然說,“她又跟我問候你呢。”
“問候我?”周子軻說。
“和你周家八輩祖宗。”
周子軻笑了一聲。
“她看報紙上你接受采訪,說喜歡女孩善良孝順,相貌不重要。一堆屁話。”
周子軻說:“別讓我經紀人聽見,她寫了半宿。”
“徐雯珺正跟網上到處揭發你呢,要戳穿你的畫皮。”
周子軻從兜裏掏出煙盒,要抽,又想起這裏禁煙:“多少年了,沒點別的事幹。”
“早告訴你她不好惹,你當初還非撩她,”艾文濤看了周子軻一眼,“去年不是發狠心戒煙嗎。”
周子軻搖了搖頭:“不好戒。”
過會兒周子軻又說:“養成習慣了。”
“你和湯貞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來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
“看你這樣,人都『自殺』了你不回國看看。”
“國內醫院全是人,有什麼好看的,”周子軻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他應該也不想看見我。”
“給你爸打電話了嗎。”
艾文濤走出酒店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周子軻開車停在路邊,車窗降下來。
“哄哄他行了,犯得上跟自個兒老子鬧那麼大矛盾嗎。”艾文濤說。
周子軻沒搭腔。艾文濤心知他二十幾年了不愛聽這話,說一句也就不說了,看了一眼車:“這破車你的?”
“借的。”周子軻說。
“我正好出門,”艾文濤極其自然地打開副駕駛車門,就要坐進去,“哥們兒把我送到前麵右轉第二個路口下得了。”
“下去。”周子軻說。
艾文濤沒脾氣,一敲麵板:“這破車也不讓我坐?”
小艾總站在路邊,看著周子軻開著那輛破商務車跑遠了。
要說他兩人四歲起在幼兒園做同學,到如今,怎麼也認識快二十年了。不說多知根知底,畢竟周子軻很少和誰說心裏話,但這麼多年,艾文濤對他總是比較了解。周子軻很少在誰麵前失態,二十年次數加一加一隻手也數得過來。最近一次還是在去年,他們弟兄幾個見麵。周子軻原本在那一個人悶頭喝酒——他習慣如此,誰也不覺奇怪,誰也不去打擾他,突然他和艾文濤說:“我把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