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泡沫17(3 / 3)

直升機停在一家醫院樓頂,溫心跟在祁祿身後下了直升機。她很快和其他人走散了,有人把她帶去輸『液』室,說要給她輸『液』。溫心不肯。

溫心站在病房外,看到湯貞老師躺在裏麵,還在昏『迷』。她看到子軻、郭姐、周圍的大夫。她看到從走廊盡頭趕來的曹醫生。

曹醫生進去病房,先看到床上的湯貞老師,又看郭小莉,這時他注意到周子軻在旁邊。他一愣,小聲脫口而出“子軻”兩個字。周子軻抬頭,也看見了他。

溫心坐在車裏,她問郭小莉,是因為她沒看住湯貞老師,所以湯貞老師才要被送進康複中心去嗎。

郭小莉沉默了很久。溫心聽到她說,不是。“阿貞的問題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很多很多,”郭小莉說話一向中氣十足,這會兒像是被抽空了的氣球,隻勉強擠出些微弱的話音,“沒有別的辦法了。”

溫心坐在康複中心的一樓餐廳裏,低著頭。從昨晚過來到現在,她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想去看湯貞老師,又覺得沒有臉見他,最後隻好在這裏坐著等。今早太陽升起的時候,不斷有公司同事給她打電話,打不通就發短信過來,問她公司音樂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目前是什麼情況,問你家湯貞老師在哪兒,送到哪裏去了,問溫心是不是回京了。還有公司李經理的秘書聯係她,稱林經理一大早要開視頻會議,公司幾個董事都在,點名要溫心本人到場。

郭小莉在康複中心也待了一整夜,早晨她要去公司,便下樓讓溫心回家去休息。溫心嗓子啞的,說她一會兒去公司開會。郭小莉說:“祁祿已經替你去了。”

溫心吸著鼻子,嘴唇直哆嗦。郭小莉說:“林經理他們開的會,祁祿比你有經驗。”

溫心捂著嘴直哭。

郭小莉離開康複中心之前,和湯貞的主治醫生曹醫生見了一麵。

曹年,國內知名的臨床心理專家,早在很多年前郭小莉就聽過他的名頭。他早年在海外做研究,人到中年回了國,在城裏最有名的三甲醫院精神科任職了幾年。後來是他背後一位朋友出資幫他開了間診所,便自立了門戶。他的診所門檻頗高,出診時間屈指可數,出診費也十分高昂,傳說手裏的病人非富即貴。今年上半年,在湯貞的病情持續惡化,接連更換了數位醫師也得不到有效治療的情況下,郭小莉通過多年積攢的人脈尋找門路,終於敲開了曹醫生的大門。

但郭小莉對曹醫生本人並無太多好感,隻因從沒有一位專家在見到郭小莉本人時,上來就把她當成病人的。更沒有一個大夫在得知湯貞的身份後,還執意勸說郭小莉將湯貞送進精神病人康複中心進行係統治療。

這會兒曹醫生坐在郭小莉跟前,他頭發花白,戴一副玳瑁眼鏡,穿一件領口扣子解開的淺藍『色』襯衫,袖管擼起來,『露』出微黑的皮膚。他和郭小莉分析,說湯貞這個病人,之所以會在你們的音樂節上出事,是因為從上一次失敗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第二第三次的機會:“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難,你們越是知道怎麼提防,他越是別無選擇。”

郭小莉眼睛通紅,看著他。

“你們千萬不要自責,要學會給自己卸下壓力。病人一天沒有放棄尋死的念頭,你們的精神就緊繃一天,這樣誰都受不了,最終都會崩潰的。人再努力,也不能保證每天都是銅牆鐵壁,都能萬無一失。”

曹醫生說,把湯貞暫時放在他們這裏,對郭小莉這些在身邊照顧的人也是一個保護:“你們也要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特別是外麵餐廳坐著的那個小姑娘,我看她坐了一夜了,她這樣下去不行。”

曹醫生又說,之前湯貞養在家裏,考驗的是身邊的普通人,但在康複中心不一樣:“他周圍都是專業醫生,專業護士,你就鬆口氣吧。”

郭小莉已經無路可走。她臨走前感謝了曹醫生的幫助,再三拜托曹醫生的團隊好好照顧阿貞。

李經理一見郭小莉就斥問她,聯係到梁丘雲了沒有。

郭小莉在眾多同事、下屬的注視中進了會議室。祁祿就站在會議室一頭,林經理在遠程連線的屏幕裏正大動肝火。

“徹徹底底毀掉了公司的心血,”林經理說,“全公司上下多少員工,熬夜,加班加點,辛辛苦苦大半年,為了這麼一年一度的音樂節活動。就這麼短短一星期。他一個星期都忍不了?這樣的藝人還怎麼用,他有良心嗎?如果不是他之前突然鬧出事情,公司現在會這麼難嗎?他但凡還有一點敬業精神,還有一點感恩之心,自己找個地方去『自殺』行不行啊,跑到公司的音樂節上去『自殺』,他要我們所有人集體給他陪葬啊?”

“他是不是和公司有仇,”林經理在屏幕裏大敲桌麵,“他是不是跟我們全體亞星娛樂人有仇?到底誰叫他上船來的??”

郭小莉不說話。

李經理在一旁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和梁丘雲聯係上,看看到底該怎麼辦。”

“無論是這次音樂節的事故,還是往後 mattias 十周年的活動。湯貞現在鬧出這種事情,梁丘雲不出麵,解決不了。當務之急是請他來拿個主意!”

『毛』成瑞坐在他辦公室的屏風後頭,郭小莉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毛』成瑞捂著胸口正吃『藥』。

郭小莉頭抬不起來,站在玄關:“對不起,『毛』總。”

『毛』成瑞看見她,招手讓她進去。

郭小莉脫了鞋,到『毛』成瑞身邊。『毛』成瑞在私底下的場合不戴他那副標誌『性』的墨鏡,『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老人麵孔來。郭小莉扶著他,把『毛』成瑞扶到了躺椅上休息。

郭小莉聲音難掩哽咽,說:“我沒能保證工作萬無一失。”

『毛』成瑞擺手,叫她不要說了。

“阿貞送去哪裏了。”他輕聲問。

郭小莉講,城郊一家療養院裏。

“哦……”『毛』成瑞說,“子軻是不是也從島上回來了。”

郭小莉點頭,道:“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都還在繼續推進音樂節的活動。”

『毛』成瑞靜躺了會兒:“音樂節,還是要繼續的。”

郭小莉倒茶給他。

“哪家療養院,隱蔽『性』好不好啊?”『毛』成瑞問。

他還掛心著這種細節。郭小莉忙說,這次回來全程都很小心,沒有被記者發現蹤跡,療養院那邊也十分配合,特別加強了保密工作。

『毛』成瑞點點頭,歎息一聲。

“就這麼一個湯貞。”他說。

“來我們這裏,別最後又毀在我們手裏頭了……萬事慎重小心啊,小莉。”

值班護士推著小車,打開了特護病房的門。

病房裏陽光通透,病人穿著病號服,在床邊呆坐著。護士走過去,拿起病人的手檢查了腕帶編碼。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醫院程序,例行公事。病人抬起頭,提心吊膽看了護士,他發白的嘴唇動了動:“我叫湯貞。”

護士把標有“湯貞”姓名編碼的『藥』拿過來,監視這名病人把『藥』吃下去。

特護病房門外,幾個小護士正透過病房牆上的單向透視窗,偷看裏麵的病人。

“他抬頭喝水了。”

“是他,是湯貞……”

她們難以置信,交頭接耳道。

“真的是湯貞啊!”

從她們背後,遠處的樓下,傳來一陣陣囂鬧的吵嚷,幾位小護士注意到值班護士出來了,她們忙偷溜走。

金護士長在辦公室接到安保中心的急電,稱剛剛有大批媒體車輛擁堵在康複中心東門和北門外,不肯離去:“一大群記者,說接到了什麼爆料——”

小孟開著車,聽副駕駛上那位女秘書邊補妝邊抱怨道:“哪兒找的精神病院,這麼遠。”

後座坐著另兩位秘書,還有一名宣傳人員。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沒想到湯貞是真得了精神病了:“網上爆的是重度精神疾病,這得瞞了多少年?之前不是說誤服『藥』導致的‘『自殺』’嗎,那網傳他這次跳海的事也是真的了?”

“我前公司同事昨天在場,親眼所見,小視頻都發出來了愣是又給刪了。”

“就亞星娛樂這個花錢公關法,根本撐不了幾天——”

小孟看了一眼後視鏡。

“行了都別說話了,”他壓低聲音道,“雲哥正休息呢。”

保姆車最後一排,拉開的座椅上,梁丘雲正閉目養神。

幾個新員工經小孟這一提醒,壓力頗大,你看我,我看你,趕緊都噤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