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周30(3 / 3)

女經理問郭小莉:“郭姐,那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那名泰國『妓』|女的身份有北京當地幾家媒體保護著,人也神秘,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就不見蹤影了。郭小莉隻好給林漢臣打電話,想知道劇團那邊有沒有什麼門路,這時外麵秘書進來了,緊急送來一本剛剛問世的新一期《大都會》,雜誌一翻開就是一篇大稿,從頭到尾詳詳細細質疑了“湯貞招『妓』門”的所有經過,《大都會》旗下記者團還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挖掘到了那名『妓』|女在泰國的代理公司。他們給代理公司打了電話,那邊說,早在去年十二月份就有中國公司到他們這裏去挑人了,挑到這個女孩後就與她簽訂了去中國發展的獨家協議。

“我們不能透『露』更多信息……挑中她的原因……他們說她長得有點像中國女演員辛明珠。”

郭小莉手捏著那張寫了“辛明珠”三個字的紙頁,一時間腦子裏像堵塞了。

“郭姐,郭姐,”旁邊人叫她,把手裏劃滿了橫線的一張媒體列表給她看,“現在沒畫線的媒體還可以聯係,湯貞老師以前照顧過他們的,我也都問過了,你看看。”

“《大都會》的主編姓什麼來著,”郭小莉匆匆翻手裏的雜誌,想翻到第一頁去,“姓柏,對不對,柏主編,給《大都會》打個電話!”

郭小莉腦中還想著,要把阿貞送出國,送出國去。就算梁丘雲昨天晚上怎麼拒絕,怎麼講道理,今天早上郭小莉從方曦和的醫院裏出來,特別在聽了律師那番話之後,覺得都不能再等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在這個關頭,無數種考慮,都絕比不上阿貞目前的安危重要。

“郭姐,”秘書進來叫她,“《大都會》的主編過來了,但是——”

郭小莉一聽,急忙從桌上拿起公司已經擬好了的聲明。

秘書手扶著門,慌張道:“但來的不是……”

有人腳踩著高跟鞋,從外麵推開秘書扶著的門進來了,數個秘書和助理跟在後麵。

郭小莉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人。

“柏主編被人舉報了,私吞公款,把握不住新聞人的『操』守,上午停職接受調查去了,”樊笑對郭小莉苦笑道,“隻好我來了。你看我們做媒體的吃口飯,容易嗎?”

有種說法是,有關湯貞的大批量醜聞被曝光出來,要釣的並不是小小這個湯貞,而是湯貞背後那日日夜夜在病榻上作昏『迷』的姿態,一夜白頭拒不見人的真正大魚。

那條大魚是否還隱藏著實力?他妻離子散,眾叛親離,兒子都改名換姓了,舊部連夜脫逃,老同鄉白一雄在探望過方曦和之後也直呼:“天塌了。”這麼看來,還留在方曦和身邊的就隻有湯貞了,而湯貞一直以來也被外界視為方曦和電影事業最寶貴的明珠,最重要的價值。

是方曦和當年馳騁沙場,給他的對手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他們不肯相信方曦和真就這麼倒下了,哪怕方曦和看起來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湯貞坐在床邊,他的眼珠在一種渙散的狀態下癡癡望著眼前的遮光布。梁丘雲從外麵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粥,蹲在湯貞麵前。“胃還疼不疼?”梁丘雲問他。

湯貞低下了頭,也沒回答,不知道聽沒聽清這個問題。

梁丘雲在床邊陪了湯貞一會兒,他摟著湯貞的肩膀躺在宿舍那張床上,某個瞬間,梁丘雲仿佛真找回了一些從前的感覺。湯貞不再有方曦和的庇護了,回到了梁丘雲的羽翼之下。

隻是湯貞狀態並不那麼的好。

“還疼不疼?”梁丘雲問他。

湯貞是昨夜臨睡前才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症狀的,他胃絞痛,因為不能看大夫,痛得越來越厲害,喝下去的摻了鎮靜『藥』的粥哇得一口叫他吐到了床下,白米粥粒裏摻著一絲絲的血。

湯貞身體匍匐在床邊,艱難地喘氣。

“兩種『藥』,能少吃就少吃,盡量不要摻在一起吃,”那人說過,“你這麼大的體格也未必扛得住。”

梁丘雲僵硬了一陣子,走到床邊直接把湯貞抱起來了。湯貞嘴邊有滑下來的唾『液』,沾在梁丘雲穿的高級襯衫上,還有血。湯貞的眼神顫抖起來,似乎生怕梁丘雲又掰開他的下巴。梁丘雲問湯貞:“你到底有多不舒服?”

湯貞是在絞痛的痛苦中昏過去的。他沒有吃鎮靜『藥』,但他的狀態也沒有變好。他似乎已經被這些『藥』物永久地影響了。

是這樣嗎?

湯貞除了去衛生間,也再不下床了。他躺在床上,像一個不會動的漂亮娃娃。他說他想看醫生,梁丘雲告訴他看不了。湯貞閉上眼睛,仿佛就已經徹底不做他想了。

今天睡前,梁丘雲『摸』著手裏的『藥』盒,還在猶豫。

要不然化在水裏喂給他。

把湯貞困在這兒,確實不是長久之計。梁丘雲這幾天在《狼煙》的宣傳工作、公司、湯貞三件事上來來回回跑,多少有些『亂』了陣腳。外麵環境時時刻刻在變,也許他太過緊張了。

可湯貞不吃『藥』,他是不能放心出門去的。

湯貞在被窩裏主動叫了他一聲,聲音很虛弱:“雲哥……”

梁丘雲聽見了,把手裏的『藥』一放,他到床邊去看湯貞,他伸手『摸』湯貞的臉。

湯貞已經不會躲他的手了,不會再用提防的眼神看他。

“我的肚子……”湯貞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小朋友似的,“你幫我,幫我按一下……”

湯貞十六歲的時候,公司為他接下了一部大戲,是視帝陳讚主演的年代劇《大江東去》。郭小莉每天來宿舍關切湯貞的準備情況。湯貞在郭小莉麵前總是笑模笑樣的,隻有到了夜裏才會緊張得睡不著覺。湯貞總告訴梁丘雲:“我好久沒正經演戲了。”收拾行李去片場的前一晚,湯貞胃疼了半宿,梁丘雲讓他去做個胃鏡他還不肯去。

梁丘雲攥了攥自己的手心。他盯著湯貞的臉,然後低下頭,朝自己手心裏哈了口氣,把手心捂熱了。

他的右手探進被子裏,隔著湯貞身上套的t恤,按在湯貞平坦的已經瘦得下陷了的小腹上。

湯貞的眼睛還睜著。

梁丘雲俯下身去,他的右手手心在湯貞小腹上緩慢劃起圈來。

像小時候一樣。

湯貞的眼睛近近望著梁丘雲的臉。忽然之間,湯貞的眼皮往下耷拉了一下。

湯貞在梁丘雲溫熱的手心裏闔上了眼睛。

他睡著了。

像小時候一樣。

梁丘雲知道自己一直有這種能力——他能夠控製湯貞,控製湯貞的喜怒哀樂,讓湯貞全身心地仰仗他,依賴他,需要他。他知道他一直可以。

梁丘雲低頭瞧著湯貞的睡臉,阿貞真的瘦了,瘦了太多。

他覺得他的心此刻柔軟得像一灘水。

梁丘雲穿好西裝外套。湯貞蜷縮在被子裏,睡著了眉頭還皺著,看來睡前是真受了折磨。梁丘雲承認他沒有考慮過湯貞的身體能撐多久,也沒考慮過湯貞萬一生病了怎麼辦——畢竟過去幾年,再難受的時候湯貞都能捱過去,多年演出下來,湯貞仿佛煉就了一身金剛不壞之軀。

練習生宿舍樓下有個大院子,想出這個院子,有兩道門可以走。一道是衝著外麵大街的,是明著來的大門,一道通往隔壁小區,是一扇很狹窄的一次隻能容一人經過的小門。『毛』成瑞親戚家的孩子欒小凡就住在那座小區裏。除此之外還有第三道門,這第三道門就隱秘得多,是宿舍樓大院原先蓋的那間小廚房的門。梁丘雲當練習生時,公司曾用這個小廚房給練習生們搭夥做過飯吃,後來阿貞紅了,公司有錢了,提升了所有人的夥食水平,這小廚房就不用了,關掉了,但一個小門臉還保留著。

梁丘雲把那第二扇小門關得嚴嚴的,還落了鎖。他彎腰穿過小廚房的門臉,然後走後廚門悄悄溜出去。

夜深人靜,後麵小巷子裏也黑。梁丘雲走出這條巷子,拐彎進另一條窄巷,在一家包子店門口找到了他停的車。

若在平時,這包子店早就關門歇業了。今天不知怎的,裏麵窗戶還亮著,店老板還在裏頭。那老板透過窗子,一眼就看見了梁丘雲,梁丘雲也看見他了,隻聽那老板說:“哎喲!阿雲!”

梁丘雲本想悄悄把車開走,聽見這話,他從車裏下來了。

這位老板也算是看著他們這代亞星練習生長大的。

“以前都叫你小梁,現在這北京城裏人人都知道,你是‘阿雲’!”

梁丘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站在門外和那老板握手。

老板剛才在屋裏正『揉』麵呢,一手的麵粉,他臊著臉和眼前的名人把手握了一下。“你是不是挺忙的啊,怎麼大半夜上這兒來?”

梁丘雲眼睛一瞧門外:“這不是……”他空『蕩』『蕩』的理由卡在嘴邊。

老板看了一眼梁丘雲身後,突然問:“好久沒見天天來了。”

梁丘雲看著他,一愣。

“那小子以前天天來,”店老板說道,“天天來這兒給你買肉包子!”

梁丘雲又笑了一聲。

梁丘雲說,他半夜到這兒來,是為公司的事。

“公司的事?哦……是不是阿貞的事兒啊?”老板壓低了聲音,問他,“我聽說阿貞到現在還沒『露』麵?他到底上哪去了,會不會被什麼人綁架了啊?”

梁丘雲的車堵在路上,他瞧著車前玻璃外那一點兩點的紅綠燈影。

“他會不會被什麼人綁架了啊?”那店老板疑『惑』道。

梁丘雲覺得宿舍周圍的人還是太多了。

“那個,您知不知道這四樓家裏養的是個什麼啊?”

那個帶著諂笑的聲音說。

“一整天了,我聽著老有砸東西的動靜……”

梁丘雲手扶著方向盤。前方綠燈了,梁丘雲的車開出去一點,突然掉頭就往回趕。

黑『色』的遮光布把這間小小宿舍裏的一切遮掩在光天化日下。

湯貞穿著腳上的拖鞋,扶著牆往外走,他沒有別的鞋子可以穿了。宿舍的門上了鎖,湯貞把眼睛睜大了些,又眯了眯,貼在那條門縫上看,瞧那個鎖。

他以前也常有忘帶鑰匙的經曆。湯貞推開衛生間的門,從放牙刷的架子上把那段梁丘雲用來捆架子的鐵絲一段段解下來。

湯貞昨天沒有吃那種『藥』,今天也沒有。他此刻低頭瞧手裏的鐵絲,眼前隱隱約約隻有兩根,若是再眯一眯眼睛,仔細看,就隻有一根了。他可以看清東西。湯貞把這根鐵絲在手裏急急忙忙地彎起來。

他隻撬了一下,就把那鎖撬開了。

走廊外麵有風。湯貞手扶著門,走出了宿舍,他看了前前後後這條走廊,又看到對麵牆上掛著的那個公用電話。

湯貞記得這個電話隻要有電就能用,就能打。他走過去,伸出右手把聽筒拿下來,左手就要在上麵按郭小莉的電話號碼——

聽筒下麵垂下去一根長線,幾乎垂到地麵上了,線的切口平整,早就與電話分開了。

湯貞手扶著牆,他不能開走廊的燈,就隻能『摸』黑繼續往前走。

走到樓梯口,他雙手握在樓梯的扶手上,一階一階地下台階。

湯貞的頭腦從未有這麼的清醒。他要出去,他要逃出去,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

湯貞走得慢。他用了很長時間下台階,他也怕自己站不穩會從樓梯上摔下去——那多半就會前功盡棄。

湯貞咬緊了牙關,他直接放棄了走正門,那扇門是無法用鐵絲打開的。

他扶著牆『摸』索著走到了一樓走廊的盡頭,他記得那裏有扇窗戶。

鐵絲被彎成九十度,斜過來,又是一個九十度。湯貞站在窗邊,借著照在他臉上的皎潔的月光,他把那扇窗子的鎖掰開了。

湯貞推開了窗子,下意識睜大眼睛,胸膛起伏,望著外麵的夜晚大吸了一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