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靜居住的養老度假村臨近海邊,車剛開到村口, 正是黃昏時候, 能聽到裏頭傳來村民唱歌的聲音。
湯貞才來了一星期, 對這裏已然很熟悉。周子軻開著從機場租來的車, 在村口停車場熄火。他已經脫掉了羽絨外套, 穿一件棒球衫。湯貞穿一件襯衫, 解開安全帶就下車去了。
湯貞先跑進了村子。周子軻跟在後頭, 他瞧見村口一株高大遮天的芭蕉樹,樹下立著一塊大石。石上刻著一行字。
『迷』聞經累劫,悟則刹那間。
來往的村民大都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或是本地來學唱歌的居民。周子軻走進去, 在一個路口看到一個一米高的介紹牌,那上麵寫著, 知名音樂家、詞曲創作人祖靜在此地召開音藝班, 每周三、周六各一節課, 歡迎老少音樂愛好者前來一同探討音樂之謎。
祖靜住的宅院距離入村的道路有一水之隔。周子軻跟在湯貞身後往前走, 正是傍晚, 家家戶戶傳來飯香, 忽然湯貞從前頭停下來了,湯貞在路口遇到了一個青年人,兩人說了幾句話,湯貞忽然回頭,望向了周子軻。
“這是小周。”他說,然後抿住嘴。
那個青年手裏提著一筐碳, 往這邊看過來。“這就是你男朋友啊?”他笑道,一口南方口音,意外地開朗。
周子軻走過去了,和對方一握手。
青年對湯貞道:“今天去海灘烤肉,”他看了一眼周子軻,又問湯貞,“你要不要去祖靜老師家裏拿酒啊。”
湯貞往河對岸看去了,說:“我現在就去。”
周子軻發現,在眼前這個青年人麵前,湯貞並不像是什麼特別的人物。他們對待他的語氣好平常。
“之前就聽阿貞說你喜歡喝威士忌酒,”青年人主動對周子軻笑著搭訕,“祖靜老師家裏有,上回我們嚐了嚐,太烈了,我們都喝不來!”
周子軻也很少被人這樣搭訕,他點了點頭。突然湯貞拉過他的手,說:“小周,我現在去祖靜老師家拿酒,你跟邵師兄先去海灘那邊等我——”
他說完轉身就跑。周子軻一愣,抬頭望見河灘邊一片長長的叢林,很少有光,非常暗。周子軻本能就想跟上去。
“沒事,”隻聽那青年人在背後說,“祖靜老師讓我們不要幫阿貞做活,阿貞也不要我們幫,他可以自己去的,也願意自己做,他現在很聰明,又靈活,很多事情都會做。”
周子軻站在原地。
天幕逐漸暗了,那位青年一看周子軻不跟他一起走,便轉身自己提著碳走了。周子軻朝阿貞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他意識到他應當保持距離,阿貞正在努力“萌芽”。
時不時有人離開了家,抱著籃子裏的鮮肉海貨以及蔬菜往村外海灘的方向走。他們路過周子軻身邊,瞧這個高大英俊的外鄉人。
“你是周子軻嗎?”有年輕女『性』問道。
周子軻低下頭,看對方一眼。
華燈初上,草叢旁的燈光照在周子軻臉上,愈顯得他的眼眸在暮『色』中透著亮光,眉眼棱角分明。
“真的是你啊,”那女『性』驚喜道,“你來找阿貞的?他每天都偷偷看你的照片。”
周子軻沿著那條路又向前走了一段。他站在河灘外緣,越過岸邊長長的密林,看到林中有個單薄的人影,正努力將一艘擱淺的小木船拉下水去。從剛才到現在,原來這麼半天了,他一直在忙於拉船,腳踩進柔軟的河灘泥裏,身體半蹲下了,向後傾,手拉在船沿,來使勁兒拉動船。
他沒有喊任何人來幫忙,也沒有人來幫助他。周子軻越過了一棵棵青木瓜樹烏黑的樹影,聽到船頭劃進水裏,那激越出的水聲。
“哎呀……”拉船的人輕聲歎息,很是高興的樣子,又累。他踩進水中,用手一撐著船就坐到了上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