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緩慢地站起身來,朝他們揮了揮手:“好了好了,真是難為你們了,一宿沒好好休息,那你們先睡一會兒吧,我問問王老爹飯熟了沒有。”
其實,沒有貿然揭穿他倆另有原因,我要去所謂的村衛生所看個究竟,看看何群是否真躺在衛生所裏。
我退出屋子,輕輕把門掩上,回頭一看,王老爹那捆油菜還沒擇完,於是便朝他走過去。
“王老爹,屋裏的兩個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王老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才說:“我根本沒見他倆出去啊?”
“哦,對了,請問您這村裏有衛生所嗎?”
“有啊,就在村子東麵湖水邊上,你哪裏生病了啊?”
“沒,我去開點兒常用的藥。對了,您等我回來再開飯,讓屋裏那兩人多睡會兒。”說完,我就邁出院子,朝東走去。
……
出門沒走多遠,隻聽後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原來是蹬三輪的陳師傅。
“同誌,你這是要去哪啊?住得還習慣嗎?”
“哦,還好,還好,我去村衛生所開點胃藥。”
“那你上車吧,”陳師傅停了車,招呼著我說,“我送你一程,你要是走過去,最快也得二十分鍾,村衛生所就在鄱陽湖邊上,快上車吧!”盛情難卻,我雙手一稱,坐上了三輪。
“哎,你聽說了沒,昨晚可發生了一件怪事……”陳師傅似乎是在沒話找話。
“什麼怪事?!”我的心揪了一下,第一時間就想起了何群他們,趕緊問,“您快說說,昨晚旅途勞累,我沉沉地睡了一夜……”陳師傅把臉轉向我,眉毛還故意地挑動著,似乎是在為自己將要講述的故事蓄意渲染氣氛。
“今天我早起出工,發現村道上圍了幾個人交頭接耳。你也看見了,我們這村子實在是偏僻,一下子這麼熱鬧就必定出了什麼大事,於是我停車湊過去……你猜怎麼著,居然有人說村裏丟了一具屍體!”
“啊!”我不覺驚呼一聲,問道,“是七根的屍體嗎?”
“你怎麼知道?!”陳師傅非常吃驚,居然下意識捏了車閘,停下車,轉身看著我。
“我……”雖然我跟這起事件沒有任何關係,但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有些發毛,“我也是聽路人說的啊!”
“哦。”陳師傅相信了我,正過身子繼續蹬三輪。
“接著說啊,是誰偷走了七根的屍體?偷屍體是不是也是你們這裏的風俗?”聽完我的話,陳師傅嗬嗬笑了:“瞧你說的,哪個村子有偷屍體的風俗?我們這裏的人非常尊重死者,無論這人生前是樂善好施,還是罪大惡極……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說對吧!”
我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聽著。陳師傅歎了口氣繼續說:“真是怪事啊,我長這麼大也沒聽說竟然還有人偷屍體,偷的還是七根的,七根死得那麼離奇,唉,不會是詐屍吧!我呸!我呸呸呸……”
……
村衛生所是幢老屋,臨水而築,陳師傅說建這裏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這裏是附近幾個村子的中心。
告別了陳師傅,我就推門進了衛生所。
一個中年女大夫正在檢查藥品,沒等我張嘴,女大夫似乎從著裝上看出了什麼,說道:“他在裏屋輸液呢,最快也得下午輸完。”她果斷的話語令我心中疑慮稍減,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撩開了白色門簾,何群果然躺在一張病床上。
他的臉比昨晚更白了,隻有微弱的呼吸從口鼻間噴出來,如果胸前沒這一點點起伏,分明就是一具地地道道的屍體。病床旁邊,豎著一根支架,上麵掛著個玻璃瓶子。一根軟管像蛇一樣從瓶子上耷拉下來,一直插進了何群的胳膊。
我放下門簾,問大夫:“他的胃病嚴重嗎?”
“胃病?我覺得他可不僅僅隻是胃的毛病……”女大夫狐疑地看著我,思索著說,“這個同誌的病情很古怪,他的脈搏微弱,體溫也很低,似乎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導致的,等輸完液,你們得讓他多吃些好吸收、有營養的流食,比如牛奶,魚湯之類的……”
“可是——他說他胃疼,是老毛病了。”於是我就把何群吃冷水泡飯的事情告訴了她。
女大夫看起來很和善,聽完用力地搖著頭說:“不可以,怎麼能吃冷水泡飯呢。”她皺起了眉,“他身體很虛弱,要多注意休息。”
“那他還可以長途跋涉嗎?”我聽得雲裏霧裏。
“我不知道,在我們這種缺醫少藥的小地方,也隻能給他輸些葡萄糖藥液,最好盡快帶他到大醫院做個全身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