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過去了,陣陣的肉香彌漫了整個招待所,正是中午的飯口,王芝麻拎著酒壺走進來,一進廚房,他就險些摔倒,因為看見了我們三個一字排開,身上的製服跟軍裝差不太多,像廟裏的三座神像一樣紋絲不動地坐在桌前。
王老爹也不解釋,隻是把大塊大塊的豬頭肉放進盆裏,端端正正擺在桌上,好似特意為了供奉我們三座“尊神”。
即便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禁不住這無聲的恫嚇,更何況王芝麻本就做了虧心事。
他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那酒壺裏的酒也灑了一地。
我們三個一臉木訥,唯獨毛勇敢聞到酒香,舔了舔嘴唇。
“三位長官,我——我什麼都招,還不行嗎!”王芝麻的心理防線被以靜製動擊得粉碎。
原來,事情的經過比我們料想的要簡單得多,王芝麻隻是個貪圖便宜,被利用的角色而已。
夜裏,是他悄悄潛入七根家,把七根的屍體偷出來,而後背屍到鄱湖嘴村祖廳的東南角,那裏有人已經挖好一個深洞,他把屍體用白布捆紮好,頭朝下放進洞中,而後用土掩埋,這就是事情的經過,而主使他這樣做的正是鄱湖嘴村的老村長。
王芝麻痛哭流涕,說自己隻是為了一點點銀錢才幹這種埋汰的活兒,實在是迫不得已生活所迫。
原來如此,我再次詢問為什麼要把一具水屍頭朝下埋進土中,這是何道理?王芝麻連連搖首,說自己本無文化,其中奧秘實在不知。
趙嘹亮聽到這裏,好奇心戰勝了饑渴,問明方向,拉著我們就朝老村長家裏疾步而去。村子不大,住房緊湊,村隊長的家就緊挨著祖廳。
祖廳四周是片挺大的空地,應該是聚集村民開會的場所。
祖廳翻新還沒有完成,我們先繞著祖廳走了一圈,在東南角的地麵上,確實有一小塊區域的土被翻開過,奇怪的是正對著我的那麵牆角塌陷得厲害,就像經過地震震動一樣。
事情沒查清楚,我打消了趙嘹亮企圖挖開泥土一看究竟的衝動,於是三人來到老村長家,老村長這個人似乎十分守舊,仍然穿著灰色的長衫,他從門口迎出來,好像已經預料到我們會來找他。
老村長的屋子相對其他村民要規整許多,落座之後等了半天也沒人獻茶,於是我開門見山問道:“村長您好,這是第二次相見,既然找上門來,我們必定掌握了一些證據,希望您不要在讓我們多費唇舌……”
既然以前是一村之長,當然得是個聰明人,老村長臉上逐漸平靜下來,右手緩慢地摩挲一串褐色佛珠,看不出質地,但已被摩挲得油光鋥亮。
事情的起因要從鄱湖嘴村的祖廳開始說起——
前幾年,全國物資緊缺,尤其是糧食,很多地方都餓死了不少人,鄱湖嘴村也很困難,但因其離湖水近,沒有糧食可以捕魚暫解燃眉之急,不隻是魚,甚至湖裏的水草都可以充饑。很快,從四麵八方就湧來一批逃荒的難民。
饑民們大都不會捕魚,就算會也沒有船隻,開始時,鄱陽湖的漁民還能救濟,可時間一長誰又能管得了誰呢。
有一天,祖廳門口來了個抱小孩的婦女,小孩餓得哇哇直哭,她希望討要到一點白麵,能給孩子煮碗麵糊糊充饑。她問遍了所有住家,可當時誰家也沒有存糧,最後可憐的孩子死掉了,那女人抱著屍體跪在祖廳門口大哭了整整一天,從此就消失在了村子裏。
過了兩年,日子逐漸好起來,大家就淡忘了這件事,當村民們有餘糧去祖廳祭祀祖先的時候,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祖廳牆壁的一角,嘩啦一聲悶響,竟陷下去一截,大家以為是地殼運動造成的,可是周圍破敗的土坯房卻都完好無損,於是年輕的村隊長就找磚瓦匠墊了幾塊磚,但沒幾天,那個角落再次陷了下去,維修反複了幾次,仍舊下陷,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後來有個遊方的教書先生路過村子,老村長曾與先生提及此事,先生獨自一人深夜前去祖廳附近查看,回來告訴老村長說,那個地方曾經冤死過人,被人下了詛咒,陰氣過重,房子四麵牆陰陽失衡,所以就出現了塌陷的怪現象。
老村長一聽之下慌了手腳,忙問解救之法,先生說最好換個地方重建祖廳。老村長為難起來,祖廳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了,重建哪有這麼容易。先生想了又想說還有另一個辦法,老村長洗耳恭聽,那就是找個同樣陰邪之物埋在牆角處,以毒攻毒也可以保證祖廳百年不倒。村隊長還想細問,那先生卻淺笑一聲,什麼也不說就灑脫而去。
重建祖廳實在太難,況且也沒那麼多現錢,可萬一祖廳在他家主持期間無故倒塌了,這未免有損顏麵,於是他想出個折中的法子,就是在原地重修祖廳,把地基夯實了,重新砌牆,或許就不會發生這般怪事了。
重修祖廳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出了水生和七根那檔子邪事,七根是淹死的,而且死而不腐,淹死之人陰氣最重,於是老村長就找來閑散在家的王芝麻,給他重金,讓他把屍體偷出來,埋在祖廳的東南角,至於埋葬的細節,都是當年先生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