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她聽到了我。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把白衣女子的一頭白發吹得淩亂又淩亂。她稍稍遲疑了一下,終於慢慢地轉過了身子。我們麵對麵了,一時之間,我竟然記不起她是誰。
一張蒼白而陌生的臉,美輪美奐,但是太過狂野。她犀利的眼睛裏含著憤怒,憤怒過後徒留一臉的茫然。她聽到了我,但是沒有發現我。
她投影在金色沙灘上的影子完全傾斜了,而且越來越模糊。落日的餘暉完全隱沒以後,越來越模糊的影子也會融入夜色裏,失去立足之地。我孤零零地站立在白衣女人傾斜而模糊的影子裏,暮色裏的風吹在我皺巴巴的嫩芽上,我感覺到明顯的寒冷。
我的根須在薄薄的一層沙子裏瑟瑟發抖。在漆黑的夜色完全降臨以前,我想自己最好抓緊時間檢視一下自己的記憶,看記憶裏是否曾經見過這張臉,或者是否見過類似的一張臉。所以,我沒有再說話。
風刮得越來越急了,那隻有著五顏六色羽毛的水鳥在疾風裏再度出現。這一次,它堅硬而細長的嘴巴裏叼著得不再是一條魚,而是一條魚骨。
在黃昏的暮色裏,那隻去而複返的水鳥,尖尖長長的嘴巴裏牢牢地叼著一條魚骨,朝著擱淺在沙灘上的那艘有著漂亮外表的船隻飛去。它先是在帆船的上空盤旋了一小會兒,然後輕輕落在帆船的船身上,輕輕地張開嘴,把尖嘴裏的魚骨投到船艙裏。動作熟練緩慢而細致,它也許很喜歡朝帆船裏投遞魚骨這件事情,也許它把其當成了一場遊戲,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著或發生過。
尖嘴水鳥在帆船上落腳的地方,剛好是我失足掉進船艙裏的地方。那一小塊船身上麵,還殘留著我不小心遺留在上麵的一點沙土。
重新飛走之前,尖嘴水鳥很嫌惡地在船身落腳的地方,努力扇動著翅膀拍打了好大一會兒它的那對小腳。確定上麵沒有一丁點兒的沙土了,是完全幹淨的了,它才飛離那艘被遺棄在“斷岸”裏的古老帆船。
尖嘴水鳥在高空中兜兜轉轉了一圈以後,突然一個猛衝,朝著白衣女子飛來。它鋒利無比的爪子,深陷進白衣女子的臉裏。有著五顏六色羽毛的尖嘴水鳥,在飛離白衣女子的時候,白衣女子的臉上赫然出現三道血爪印。
美麗無比的臉上,突然多出幾道傷疤來,我的思緒變得有點詭異。
我記起來了,那個總是帶著傷口出現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血玲瓏,她有一個同樣臉上時常帶著傷疤出現的哥哥,血族唯一的皇子血淩空。總是和血淩空一同進出的,名叫古蓮的女孩子。就是她,和眼前的白衣女子極其相像。無論是容貌還是神態,就連她們身上的那種狂野的美,兩人也如出一轍。
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我記起了眼前的這個白衣女人,她正是古蓮的母後,我父皇的側室,月亮族的月皇後妃。所有的事情現在似乎已經很明了了,眼前的白衣女人才是發生在我生活裏所有不幸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