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是晴的……晴的……愛人，他回來了。我以前，一直把他想像得很不堪，雖然晴跟我說過他不是我想的那樣，可我一直不相信。現在，我已經見過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有錢有勢，有能力有魅力，我根本不可能爭得過他。晴在很早的時候就跟他在一起了，我的癡情就是一個笑話！我不是因為失戀而難過，我是不能接受這種現實！這不光是爭女人的問題，我的尊嚴也有點受不了。你知道嗎？晴的父親破產，也是他給幫的忙，而我，隻會圍著晴打轉，連我自己都對自己感到失望！即使沒有晴的存在，麵對他那樣的男人，也隻能對人生感到絕望！即使努力一輩子，也未必能夠得到他現在成就。晴從來沒說過愛他，但也從來沒說過愛我。我一直主觀臆斷她是不愛他的，可是他回來了，晴就跟他說話說得忘記了招待我們這些客人！晴跟他是有感情的，這更是我不接受的！我理解不了她這種行為！”
“為什麼那個叫晴的女孩愛她的愛人，你會不能接受，不能理解呢？”
我啞口了！這種事，怎麼說？我無法忍受任何人抵毀晴或者看不起晴，連一點點都不能。所以我隻好沉默！
小蘭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雨，現在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事實已經這樣了，即使你痛苦得要死，那也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多用精力在工作上、生活上。說不定有一天，你能夠超越他呢？”
“就算有那麼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了！無論如何，晴已經不可能屬於我了！”
“還說不是因為失戀？”小蘭戲謔地看著我笑，我有點尷尬，想要解釋，但她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她說：“好了好了，就算是為了男人的尊嚴，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更沒有尊嚴？”
我又沉默了。道理誰不懂？可是人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否則豈不是滿世界的成功人士了？小蘭很懂得察顏觀色，她見我這樣，便不再多說了，笑著給我挾了兩顆餛飩，就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
再次從夜市出來，天已經黑透。我送小蘭回家以後，心裏還是亂亂的。我不分東西的四處亂走著，想著這些年來我跟晴之間的一切。大學的時候，我天天跟晴在一起，可我對她一點都不了解，隻是因為無意中知道了她的那件隱秘，便自以為很了解她了，她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我一點也猜不透。這次晴回國以後，我甚至跟她住在同一套公寓裏，可是對她的一切，我仍然是陌生的。晴跟她情夫之間的事，我一無所知的，卻認定了晴跟他沒有愛情。我也認定了晴總有一天會接受我。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樣！
耳邊聲音很嘈雜，我抬起頭來，發現自己到了一處酒吧。我完全不理會這是什麼地方，但我覺得自己確實很需要喝一杯。推門進去，裏麵很熱鬧。看來這裏生意不錯。我坐上吧台，叫了一杯啤酒，慢慢喝著，看著舞池裏群魔亂舞的人群，覺得人生很可笑。為名、為利、為愛情（或者該說是為女人），費盡心力，都有什麼意義呢？最後還不是得放下一切離世而去。我記得晴就很喜歡《紅樓夢》，喜歡《紅樓夢》裏的《好了歌》和甄士隱對之的注解。世人都曉神仙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我現在突然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喜歡這首道士唱的道情了。我現在若能了了對她的這份沒有希望的情愛，自然也就不用再痛苦了。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說得多麼明瞭啊！
“我想喝啤酒，你能請我嗎？”身後一個溫柔的女聲傳過來，我無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卻呆住了。那女子見我愣住，一手托腮吃吃地笑。那笑容如陽光般耀眼，在我心裏早生了根，發了芽。可是那笑，也永遠都不屬於我。
“看夠了沒？如果你不肯請我，我隻好找別人幫忙了！”那個女子風情萬種地斜睨著我，我的目光戀戀地看著她，一毫也舍不得移開：
“晴啊晴！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喃喃自語。
“好吧！既然先生無意破費，那我就隻好另想高招了！”晴一本正經地說，眼睛裏笑意卻更濃，她一手指了指門口，對我說：“你看，門口坐著的那位先生，是不是更願意為我送上一杯酒呢？”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原來是她的情夫，坐在一張桌子前很自信地跟我揮揮手算是打了招呼。一盆冷水再次澆頭淋下，我隻能戴上麵具，禮貌地回手衝他揮一下，然後正色麵對著晴，表示我跟她是多麼的清白。我的心裏卻在不停地罵自己虛偽。我衝晴假笑一下，正色問她：“你跟他一起來的？”說完就想煽自己巴掌，這不是廢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