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骨肉情深4(1 / 2)

火車的汽笛響起,又到了出站的時候了,一個中年男人用襯衫擦了擦臉,一口氣衝進火車頭。

他一天的勞動要從這裏開始,給這座巨大的黑機器添煤,直到太陽落山。

車上運輸著成噸的水泥鋼鐵還有補給品,一次次的運往城外的一個偏僻的車站。

讓他奇怪的是,這幾天的車裏還多了些士兵,他們訓練有素,看上去又黑又瘦,顯然是吃過大苦的人。

“老何,休息一下吧,班長反正不在!”司務員人非常好,雖然所有人都要與這個現行資本家劃清界限,但終於還是有個好人,給他一點溫暖。

“好嘞!”他用襯衫又擦了擦臉,這是他在國外訂做的服裝,原本想用來作為正式場合禮服的襯裏,不過現在卻成為了他最後一件衣服。

煤灰已經掩蓋了那衣服上的紋理,隻能隱約見到一絲西式的風格。他海外留學多年,為了報效祖國毅然回國,不過家裏的祖產已經化為國有。不過還好,他們得到了應由的補償,而且家裏人都有了自己的職位,何家作為這裏的名門望族繼續延續著自己的書香門第,包括他以內的十幾個男人都找到了不錯的崗位。

因為擁有建築領域的畢業證書,他被分到了工程部,雖然沒有了財富,告別富家子弟的背景,但他的人生第一次如此投入的工作著。在國外的歲月他無數次被外國人鄙夷,這種憤怒讓他發自內心的要建設祖國,要讓自己的民族騰飛。

不過他的好日子並不長久,1972年的風暴,將這個家族徹底摧毀。經營過多家貨站公司,並且一家都是讀書人,成為了最大的罪過,他們一家之中有二十人被發配邊疆,十幾人被逮捕入獄,而更恐怖的,還是那些無法無天的紅衛兵。

早就一貧如洗的大院裏還有些考究的家具,那一天他回到家,看到大門洞開,一夥人衝了進來,將他們的家具堆積在院子中央,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一個巨大的牌子,插在他父親脖子上:腐化資本主義生活。

家具隻是樣式比較西化,但這一家人平時吃的甚至比不上普通人,不過事實並不重要,紅衛兵們要做的隻是讓你屈服,配合他們演一出宏正大劇。

鬧完之後,人們一哄而散,這群混蛋滿意的走了,因為這家人非常友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是他第一次覺得遭受了奇恥大辱。他把父親脖子上的牌子扯了下來,砸了個粉碎,結果就此闖下大禍。

罪名是不服從勞動人民的再教育,頑固的反動派。

一群流氓到你家裏打砸搶,侮辱你之後,你如果反對侮辱,你就是頑固的反動派,這就是當時的邏輯。

於是他的公職被取締,分配到火車站填爐子。

他一個文弱書生,拿著鉛筆和尺子的手,現在操起鐵鍬,每天向爐子裏送五千次煤粉,這就是那個時代對一個工程師的折磨。

他建設祖國的夢想化為泡影,因為祖國需要的不是建設,而是階級鬥爭。他的知識隻能化為泡影,伴隨著煤灰一點點被爐子燒盡,而他的雄心壯誌也隨之一同化為灰燼。

但折磨並不止於此,看管他的班長是個專業軍人,沒有讀過書,最討厭的就是讀書人,對於這個白淨帥氣的富家子弟就尤其厭惡,打罵嗬斥是常有的事,甚至克扣他的飯食,這讓他幾次昏迷在車上險些造成事故。當然責任是他的,是他竟然失控昏倒導致國家遭受損失,所以他的懲罰期被無限期延長。

精神上和肉體上的雙重折磨,讓他苦不堪言,但他還有一絲希望,那就是他的妻子,還有他們的孩子。

這種精神支柱讓他不斷的適應著新生活,經過殘酷的兩年時間,他的手已經全是老繭,皮膚變的黝黑,煤灰嵌入皮膚裏已經無法洗淨。

班長也失去折磨他的興趣,轉而調戲一些新來的女職員。他才終於得到一些自由,甚至有了工資,可以給生產不久的妻子補充營養。

為了保住這份難得的薪水,他拚命的工作,因為他已經完全屈服於生活,隻有不斷的勞動能證明他已經被改造成功,不再是之前的走資派,就是一個平凡的勞苦大眾。

“老何,班長找你!”車下的站務員對他也很客氣,比較都相處很久,他有老實本分,自然得到大家的愛戴。

他不知道是福是禍,隻見班長的辦公室前站著幾名衛兵,一陣寒意侵襲全身,讓他非常害怕,但還是怯生生的走了進去。

“小何,你來了!”班長滿臉堆笑,在班長身後站著他這輩子最大的貴人工程軍區負責人鄭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