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雪他們幾個圍了上來,都愛戀地伸出手去撫摸雪雞的羽毛。不一會兒,雪雞就掙脫了我,和雞群一起飛走了。
雪雞剛走,又跑過來一群岩羊。那隻領頭的羊用角輕輕地觸碰著黃曉雪的腿,黃曉雪用手抓住了羊角,騎到了羊身上。領頭羊馱著黃曉雪、帶著那群羊向山下跑去,我著急地跟在羊群後麵追了上去。
羊群跑到了一處斷崖邊,那頭羊馱著黃曉雪跳了下去。我衝到了崖邊,黃曉雪和羊群都不見了蹤影。我大聲喊著黃曉雪的名字,想讓她從山下返回來。可是,從遠山傳回了我呼叫黃曉雪的回聲,卻沒了黃曉雪的絲毫音信……
我呆坐在懸崖邊,不知如何辦才好。正在苦悶,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回過頭去,發現是黃曉雪站在我的身後在笑,她回來了!我正想問黃曉雪是怎樣從懸崖下跑了回來,胖翻譯跑到了我的跟前,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差點掉下懸崖……
我突然驚醒了,是汽車刹車時的慣性弄醒了我,汽車已經開始下山了,我竟睡了這麼長的時間,還做了這麼個古怪的夢。
時間不長,汽車在一個急轉彎處停了下來,司機和父親下了車,他們站在路邊朝山下看去……我也跑了過去,看到一輛大客車摔到了山穀裏,那輛車已經解體了,到處都是車的殘渣碎片、扭曲變形的車廂和人的屍體……從山上往下看,那輛車和黃曉雪他們坐的那輛車一摸一樣。山下站滿了人,他們正在那裏搶救遇難的人。
我不敢再看了,也不敢再想像了,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眼睛也濕了……
司機招呼我們上車,我是怎樣上的車、車是怎樣離開的一點都不知道。
汽車朝山下開去,又朝草原駛去,我沒有了一點感覺,人好像已經麻木了……黃曉雪的大眼睛,黃為民可愛的笑臉和他喊我“大哥哥”時甜甜的模樣不時地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媽媽搖著我說:“兒子,咱們到家了!”
晚上7點,我們全家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是離曲東勞改農場場部90公裏的農場19中隊。我們的車,停在了一個院子裏,那是中隊部和家屬院的所在地。
這個中隊的辦公區和家屬區同處在一個院子裏,四麵是即將腐朽的圍牆,院牆大門上根本就沒有安裝鐵門或木門,讓人有一種很不安全的感覺。
中隊所有的幹部和家屬都很熱情,悉數出來歡迎我們。我數了一下,老少加到一起有幾十人。大家都手忙腳亂地幫我們卸車,9點天黑的時候(西北的夏天9點天才黑)家就算安好了。要命的是這個地方沒有電,這一晚上我們肯定要摸黑了。爸爸媽媽正在發愁怎樣打發這個夜晚時,一個熱心的鄰居送來了一個裝鹹菜的瓶子,用線繩製作了燈撚,灌進煤油後,瓶子就變成了一盞燈,這才解決了我家晚上照明的問題。
9點多的時候,中隊領導來到我家,說是食堂已經做好了飯菜,讓我們去吃。他們說,就算是歡迎你們的一次便宴吧,催促我們去用餐。
我們走進了院子裏最亮的一個房間,那是食堂的一間不大的餐廳。從窗戶上看到,餐廳房頂上掛著一盞燈,把房間照得雪亮。我見過那種燈,那燈叫“汽燈”(這種燈和馬燈外形上有些相像,它配有玻璃燈罩、石棉紗罩,亮度超過電燈。就是使用不方便,要隨時給燈打氣,還不安全,一般在開大會或是聚會時才使用)。進到小餐廳裏,我竟見到了胖翻譯、藍菜花和他們的父母,他們也到了19中隊!我們到了19中隊後,他們正在忙著收拾家,不知道我們也到了這裏,所以沒見上麵。
我們幾個就像是久別重逢一樣,大家都很興奮,大人把我們幾個安排在了一起。
那張餐桌,是用兩個辦公桌拚起來的,上麵蒙了個大床單,顯得挺好看,桌上擺滿了菜。我就記住了手抓羊肉、清燉犛牛肉、紅燒牛蹄、胡羊肉、紅燒野兔肉、鹵雞肉、涼拌牛頭肉、涼拌牛肚、羊雜碎湯幾樣菜。
在城裏時,食物都是憑票供應,肉食每月隻能買一次,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肉。看到這麼多肉菜,口水都流了下來。
我見過的最多的一次肉是在幾年前,那是爸爸媽媽把肉票省下來後,放到一起,一次買了好幾斤羊“碎肉”(羊胸腔裏那層隔膜,也叫羅肌肉)。因“碎肉”不好吃,那種肉幾乎沒什麼人買,一斤肉票可以買一斤半碎肉。爸爸媽媽積攢肉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解饞。把那些“碎肉”煮熟了後,讓我過了一下肉癮。這次過肉癮,是我長這麼大的第一次,能吃上這麼多的肉,感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