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苦笑,侯斐口中滿是苦澀:“太快了,太急了,急得讓我措手不及,快得讓我膽寒。”
“你是說我爹出事?”
侯斐長歎一聲,站了起來:“作為一地的府衙官署都不知,可偏偏就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堂堂正三品兩淮鹽運使的官署、宅房俱被查抄,我曾問過杜大人,大人說,莫問,莫看,莫聽,莫言。”
“這一切都讓我膽寒,所以阿禹找上門來,我並未出麵。我知道你定會心中生怨,怨就怨吧,但有一言我想說——”他看向鳳笙,目光深沉:“回去吧,不要去查,不要去沾染那些事情,你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不想看著你失了性命。”
“就因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我才不能坐視不管。”
“那你能做什麼?鳳笙你確實聰明才智不輸男兒,如若你是個男兒身,想必成就比起我跟你爹也不小。可哪怕你真是男兒身,你登科及第光宗耀祖,但你對抗不了那一切,那一切的存在是也許窮極我們一生,都無法觸及的存在。”
“侯叔,你知道什麼?”
侯斐搖了搖頭,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扶膝,目光茫然。
“我不知道什麼,我隻感覺這是一尊無法動搖的龐然大物。與之相比,我們就是螻蟻,頃刻就會粉身碎骨。”
堂上安靜下來,一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凝滯。
侯斐直起腰,對鳳笙笑了笑:“好了,你回去吧,回紹興。你既已出嫁,就該好好的過你的日子,想必你爹也不願你摻和這些。”
“侯叔,我和離了。”
“你——”
“不管如何,哪怕窮盡我一生,我也會替我爹翻案,讓他沉冤得雪,將始作俑者的罪惡公之於眾,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啊!真是個癡兒!”
*
侯斐沒辦法說服方鳳笙,且他的公務也繁忙,就將鳳笙送了出去。
“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侯叔的警醒。”
侯斐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鳳笙轉身離開,卻在邁出步子的同時,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下意識又轉過身。
那人一身半舊的青袍,身後跟了個書童,剛從二堂西側會客廳出來,正被人引著往外走。
“怎麼了?”侯斐疑惑問。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但也就轉個身,竟然忘了想說什麼。”鳳笙有點窘的說道,讓侯斐想起她年幼頑皮時的樣子,忍不住也露出一個笑容。
鳳笙用眼角餘光看了看,見對方已經走遠了,才好奇地問道:“我見此人衣著陳舊,沒想到也能成為府台座上賓。”
“此人乃是泰州新上任的知縣,又是杜大人的同門,與杜大人同一座師。別看此人貌不其揚,實則當年也是探花之才。”
鳳笙掩住眼中的震驚,似是不在意地點點頭:“侯叔,那我先走了。”
“我讓人送你。”
……
鳳笙走出府衙,心緒依舊無法平靜。
以至於迎麵走來數人,她竟毫無所察。
“等等。”
一個低沉的聲音徒然響起,鳳笙下意識抬起頭,那張麵無表情的俊臉,毫無預警撞入她的眼簾。
深藍色暗紋錦袍,腰束同色鑲玉錦帶,身材挺拔頎長。一手負於身後,一手虛端在前,修長的大掌,骨節如玉,戴著個花紋繁複的嵌藍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