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大掌伸了過來,像上次那樣撚起她的下巴,狹長的眼眸半眯:“你——”
鳳笙忙擋開了去:“這位公子,你這是做甚?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做出如此孟浪之舉,實在是有辱斯文!”
她言語激憤,目含憤怒,似乎受了很大的侮辱。
宗鉞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一圈,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喉結上。
認錯人了?
他收回目光,轉身往前走。
“哎,你怎麼就走了,你這人侮辱了人,連聲道歉都沒有?”
方鳳笙跳著腳罵,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奔至禹叔所駕的馬車,爬上去,催促他快走。
“公子,發生了什麼事?”
“禹叔,先走,快走!”
……
德旺當然沒忽略剛才那個書生的樣貌。
倒是像了七分,可到底不是,人家是個男的。
因著宗鉞沒說話,他也嚇得不敢說話,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
宗鉞突然停住腳步,腦中的記憶定格在藍衫書生低垂大袖中的那抹紅色上,薄唇緊抿,滿身冰寒之氣四溢。
“去追,把那人追回來!”
他又被耍了!
禹叔是方家的管家,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魁梧高大,沉默寡言。似乎早年受過傷,左腿有些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跟方彥的時間很久,反正方鳳笙很小的時候,他就跟在方彥的身邊。
這次方彥出事,也讓他很是受了一番磋磨,頭上添了許多銀絲,滿臉霜塵。
“姑娘,身體好了?”
“好多了。”
“那日姑娘暈倒,讓我很擔心,好了就好。”
方鳳笙在椅子上坐下,禹叔陪坐在一旁。
王二家的端了茶來,她和她男人王二都是方鳳笙的陪房,因為方鳳笙在府裏不太得寵,王二被分去了車馬處,她則在花草上當婆子,都是沒什麼油水且不太重要的地方。
“禹叔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那日您的話似乎沒說完。”
禹叔半耷拉著眼皮,看著手裏的茶:“我沒什麼話想說,隻要姑娘好,我們就都好。”
王二家的在一旁抹著眼淚,說:“是啊,隻要姑娘好,我們都好。姑娘你病得這些日子,奴婢和奴婢男人日日擔驚受怕,可實在無能,也沒什麼法子,隻能幹著急。”
“可我現在不好,你們覺得我能好嗎?”
方鳳笙蒼涼地笑了一聲,麵容一下子哀慟起來:“即使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家裏現在是什麼情形,方家那邊幾個族老性格保守求穩,所以我爹家主的位置大概換人了。是大堂叔公家,還是四堂叔公家?不過那處老宅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占了也就占了吧。可我爹——”
一提起方彥,方鳳笙的心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疼。纖細的手指輕撫胸口,她感到那裏空洞洞的,像被人撞了個大窟窿。
她手指顫抖,嗓音也在顫抖著:“我不能接受我爹背著畏罪自殺的名義,就那麼不清不白的死了!他是我爹,他養了我教了我十幾年。他的性格我清楚。也許在旁人來看,師爺這行當吃的就是為人作幕的飯,工於心計,擅詭謀,可兩淮鹽政幹係重大,以我爹的性格,他不會輕易涉足,更不會出謀劃策幫周大人貪墨稅銀。”
“所以禹叔,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