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口音和語氣,是韓人!”王翰驚覺,“難道是韓王派人刺殺?”
李思目光微斂,刺客不是為殺墨家弟子,那就是為了刺殺她這個秦國特使:“此刻下結論還太早。”
韓王膽小怕事,心甘情願討好秦國,怎麼可能派人刺殺秦國特使,如此結下兩國之怨。
如果是他國別有居心,得到消息,途中冒充韓人殺秦使也不無可能……
“你的處境也不安全,我們還是結伴而行吧。”高漸離收回了劍,如此與李思相互有個照應。
李思陷入了沉思,使韓這個消息這麼快就走漏了風聲,對手似乎對自己的行蹤十分了解。
王翰手裏的佩刀指向了高漸離:“不會是你們賊喊捉賊,設下的把戲吧?”
高漸離淡淡瞟了一眼王翰,不做解釋,轉過身去,對墨家師弟們說,準備安葬了死了的兩個墨家弟子。
“喂,我跟你說話,你聾了不成?”王翰惱怒不已,見狀就持刀朝高漸離砍過去。
“住手!”李思想阻止,可王翰已動手,這人就是魯莽行事。
高漸離手中劍未出鞘,回身用劍柄擋住了王翰的刀,王翰再出招,高漸離隻守不攻,後一腳踢過去。
王翰眼前一黑,眼看高漸離的腳要踢中自己的命根子,這一下去可是廢了,高漸離腳下留情,後跟踹了他大腿,王翰一個沒站穩顛簸跌倒在地。
三年未見,高漸離的功夫更甚當年,李思見高漸離尚未出手就把猛將王翰給打趴了。
“王翰,休得魯莽,還不向高先生道歉!”李思嗬斥,“若是高先生要殺我,早就得手了,他那兩位師弟是代我而死。”
“……”王翰恍然大悟,撓了撓頭,麵帶羞澀,“我,我一時間沒想這麼多。”
王翰站起了身,想來是自己一時情急先挑釁不對,道了聲:“王翰莽撞,先生見諒。”
高漸離沒有接話,轉身離去,與師弟們準備料理遇難墨家弟子的後事。
“這人性子真古怪。”王翰在李思麵前哼聲,就是那種冷得讓人牙癢癢恨不得想揍一頓的感覺。
但偏偏高漸離武功奇高,王翰又不是他的對手,隻能吃虧:“大夫,他究竟是什麼人啊?”
“高漸離,一位琴師,或者說……劍客。”李思也不了解高漸離,她見到的高漸離便是這樣冷冷的性子,還有這張麵癱臉。
先前高漸離不願與李思同行,可得知有人要刺殺李思後,又主動提出結伴而行,李思從這個細節便知高漸離為人,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王翰清點了隨行士兵死傷人數,死了六人,傷了十四人,將罹難的兵士埋葬,回秦後再依規賞他們家人。
韓國宜陽的官員聽說秦使在韓國的邊境遇刺,驚恐不已,趕緊帶人去迎接秦使。
又行程十多日,李思一行即將抵達韓都新鄭。
韓王得知秦使遇刺一事,也是嚇得直冒冷汗,若是秦國以此大做文章,恐怕會對韓國不利。
宰相張開地向韓王獻計,這秦國來的特使大夫名叫李思,是九公子的同窗師弟,頗有情分,不如讓九公子去招待安撫秦使,以慰其心。除此外,還要盡快了結遇刺一案,揪出幕後真凶與目的,對秦國有個交代。
韓王六神無主,采納了張開地之言,立即宣韓非入宮覲見。
……
新鄭,韓國最繁華的國都。
秦國使臣的一行隊伍來到城門外,已有列陣等候在城門口,迎接秦使。
王翰示意車馬停下,李思下了馬車,驚喜看見坐騎在最前麵白馬上的人正是韓非,英氣風發,目光清朗。
“韓兄……”李思微微動了動嘴唇,臉上綻放欣喜笑容。
不過是一年未見,恍如隔世,卻有久違重逢的狂喜感。
一襲紫色華衣,衣冠一絲不苟,仍舊是溫文儒雅的韓非,他從馬上躍下,眸亮如星辰,嘴角蕩起風雅的弧線。
“韓非奉王之令迎接秦國使臣。”韓非迎上前去,向李思拱手。
“深感韓王厚待。”李思屈身,還韓非一拜。
“聽聞秦使在宜陽邊城遇行刺,王已下令追查凶手,必給秦使交代。”韓非目光深深看著她,“特使可安好?”
“我未受傷,謝韓王、公子關懷。”李思淺淺笑道。
四目相對,韓非溫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李思身上,長身而立做了個手勢:“秦使隨我請入內,先且歇息。”
“有勞韓非公子。”李思黑眸閃耀,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眼睛會眯成彎彎的月兒。
韓非為李思安排了國賓.館的雅風菀,列國使臣使韓皆住在此。
韓非留意到李思身後有一人,未穿秦兵盔甲,一身素袍,劍眉鳳目,風姿雄偉,麵冷如霜。
是高漸離……韓非認了出來,不知李思為何會與高漸離同來新鄭,但他沒有多問,帶著李思到風雅菀,令人招待隨行的秦兵去別處歇息。
跟著李思來到國賓館的,唯有高漸離與王翰,以及幾個貼身護衛。
李思給王翰布置了任務,王翰退下後,房裏便隻剩下了韓非、李思與高漸離三人。
韓非親自煮茶,三人同桌而坐。
“韓兄,好久未見,你在韓國一切可安好?”李思坐在韓非的對麵,眸子澄澈動人。
“很好。”韓非卓爾笑了笑,“隻是不及賢弟你好,這才一年,就當了秦國的特使,位居官大夫。”
李思麵帶羞笑:“不是什麼大官兒,掛個小名頭,無權無勢。”
“韓非公子。”高漸離氣息冷傲而逼人,向韓非打了招呼,語氣是柔和的。
“高師弟為何與李思賢弟在一起?”韓非看向高漸離。
“路上巧遇李思兄弟,便同來了。”高漸離淡淡道。
韓非眉宇微擰:“高師弟也是來新鄭的?”
高漸離愣了下,未答韓非之話,點了點頭。
見高漸離不願言明來由,韓非不再多問,悠然笑道:“那高師弟也就住在這兒吧,你們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告訴我。國賓館離我的府邸不遠,也就兩條街。”
“好。”李思點頭。
“過幾日,我帶賢弟覲見王上。”韓非道,韓王暫且沒有宣見李思的意思。
李思目光微沉:“韓兄,刺殺秦使一事,王翰副將已信函稟明秦王,恐怕韓國是一定得要有個交代的。”
韓非知李思之意,即便是李思不追究,可不代表秦國不會以此大做文章。若是秦王與呂相國因此而為難韓國,又提出苛刻要求,韓王自得進退兩難。
“必定如此,請賢弟放心。”韓非目光肅然。
茶煮好了,韓非為李思,高漸離沏茶:“兩位是客,來嚐嚐韓國的新茶。”
高漸離遊弋列國,品嚐過不少地方的茶,韓非煮的茶則是清香入口,回味無窮:“好茶。”
李思其實不太懂品茶的,無論是宮裏的貢茶,還是民間普通茶葉,她喝著這些茶感覺不到太大的區別。
韓非接待李思後,還得入宮向韓王複命,不便久留:“晚上,我再來看賢弟。”
“好,我等韓兄來。”李思側頭,望著韓非離去的身影。
似乎回到了幾年前,李思第一次凝視韓非的身影,還是那樣的感覺,有匪君子。
韓非自離開國賓館,門口有馬車等著接韓非入宮。
又有一輛馬車駛來,韓非看過去是相府的馬車,車停下後,馬夫牽著一位九歲男孩下車。
“韓非公子,留步!”孩子麵色沉穩,立得筆挺,濃眉大眼極為清秀。
“小子房,你這是專程來找我?”韓非微笑。
這個孩子便是宰相張開地的寶貝孫子張良,小小年紀,睿智過人,張開地引以為傲,每每逢必誇讚。
“我有話對韓非公子說。”張良走到韓非麵前。
“我現在要入宮見王,你隨我一同上車,有話路上說。”韓非拉起張良的手,讓張良上了他的馬車。
“王上本意派我祖父查秦使遇刺一案,可祖父知道這是個很為棘手的難題,於是與三公子商議後,在王麵前推舉九公子查案。”張良皺了眉頭,“你入宮見王,王就會把這個棘手難題交給你。”
張良先前偷偷聽到祖父與三公子的談話後,這就趕過來給韓非通個氣。這可是費力不討好的差事,一不留神就會出大錯。
“看來三哥還是老樣子,總喜歡看我出醜。”韓非和顏悅色柔笑。
“這刺殺一案發生在韓國境內,恐怕我們推脫不了幹係。”張良的嗓音還是孩童之聲,語氣卻是穩重,“若是公子不能給秦國滿意的答複,便會受王嚴懲。”
“是啊……”韓非嘴角的笑意微凝,韓王尤其不喜歡韓非的性子,總覺得他的性子隨其過世的母親,冰清傲骨不討喜。
韓非輕輕拍了下張路的頭:“子房,你來就是讓我早做準備,謝你這片心意。”
“公子大才,若為重用,韓之大幸,可我祖父支持的卻是三公子。”張良眸子暗沉了下去。
韓王不喜韓非,朝中大臣當然不會支持韓非,三公子乃王後所生,出身嫡子,宰相張開地自然擁護。
“好了,我自知該如何做,你不宜隨我入宮,就在這兒下車吧。”韓非讓馬夫停了車,以免張良之舉受到影響。
“我既來找公子,就不懼別人怎麼說怎麼看,我就是喜歡公子的。”張良仰著漂亮可愛的頭,天生貴氣翩然。
“子房,別叫你祖父為難……”韓非撩開了車簾,“你若有心,就去幫我招待秦國特使吧。”
張良癟了癟嘴,也隻好起身準備下車:“聽說秦國特使是公子的師弟,她人好相處麼?”
“她人很好,你去見她,一定會喜歡她的。”韓非答道。
“那好,我就去看看。”張良從馬車上跳了下去,朝韓非拱手:“公子慢走。”
韓非點了點頭,放下了車簾,心裏不禁一歎,張良真是百年難遇的睿智天才,隻是現在缺少的是磨練與經曆。當張良經曆成長後,必定又是位傑出的傳奇之子。
……
國賓館,雅風菀。
李思與王翰正議事,有隨從來報,韓國宰相張開地的孫子張良求見。
“張良?”李思聽到這個名字,兩眼直發光,“快請他進來!”
漢初三傑之一,與蕭何、韓信齊名的張良啊,被劉邦譽為帝王之師,李思怎能不期待。
隻是在張良入內後,李思又驚住了,這……跟她想象中果然不一樣,張良還是個九歲的孩子。
“韓人張良,見過秦使。”張良謙遜有禮,向李思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