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豔那時是堅硬的少女，如同赫劉勃的紅柳箭；不光質地堅硬，也有像箭頭一樣有尖銳的情緒，同時像箭的尾部一樣，也有那麼一條淺淺的可以配弦的溝，那是不易裂開的縫隙。箭溝配在弓弦上，一拉準能飛。心理學家，把這叫青春期的叛逆。李玲豔這是，青春期美少女的叛逆，父母怕什麼就來什麼。有些方麵，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家長老師說的，總是聽不進去。開有開的好處，不開有不開的難受。
有些竅後來不就想開了嗎，不就開了嗎，不是後悔了嗎？開是開了，但是開的也太大了，就是通了，打通了所有的環節。她已經有了大毛二毛，赫正材也已經有了呂玲豔，後來就有了更多的豔，亂花迷眼他眼花繚亂，他不亂了嗎。亂離亂離，亂就離了。剛好，她也通了，透了，悟了。離了，她解脫了；他，自由了。孩子歸他，實際歸奶奶了。
她常常的想：如果不是赫正材纏來纏去，如果不是爸爸擺一張冷臉，如果不是歪嘴王呼來喝去，如果不是同學們一致拉來扯去，我怎麼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和一個男孩在一起。
爸爸如弓臂，老師是弦，同學們就是拉箭的手。一起用力，嗖的一聲，她已經到了赫正材的那邊。根本不會轉彎，一下就決定了一切。箭射在了赫正材的網上，赫正材像蜘蛛一樣爬過去。好硬的箭呀，從哪裏下口呢？蜘蛛啃不動紅柳一樣硬的箭，隻能在箭上爬來爬去。箭在我的網上，我都下不了口，怎麼辦呢？反正箭在我的網上，還能跑到哪裏去？
蜘蛛從箭頭爬到箭尾，又從箭尾爬到箭頭。反反複複，複複反反。它對箭的全體，越來越熟悉。有的地方光滑，有的地方還疙疙瘩瘩。有的地方尖，有的地方圓。有的地方凹下去，有的地方突起來。箭也不是永遠那麼硬，受潮的時候比較軟，天氣濕潤的時候比較軟，有水的時候比較軟。
蜘蛛和箭親密接觸，蜘蛛在箭上爬來爬去。蜘蛛不光會吐絲，蜘蛛還會吐氣，蜘蛛還會吐水。蜘蛛喜歡硬，喜歡如玉般的硬，但蜘蛛不喜歡總是那麼硬。蜘蛛想讓箭軟，蜘蛛哈氣。蜘蛛輕輕地哈氣，蜘蛛溫暖的哈氣。蜘蛛在箭頭哈氣，蜘蛛在光滑的地方哈氣，蜘蛛在疙疙瘩瘩的地方哈氣，蜘蛛在凹下去的地方哈氣，蜘蛛在凸起來的地方哈氣，蜘蛛在箭尾哈氣，蜘蛛在有縫隙的地方哈氣。蜘蛛想讓箭軟，蜘蛛吐水。蜘蛛溫潤的吐水，蜘蛛耐心的吐水。蜘蛛在箭頭吐水，蜘蛛在光滑的地方吐水，蜘蛛在疙疙瘩瘩的地方吐水，蜘蛛在凹下去的地方吐水，蜘蛛在凸起來的地方吐水，蜘蛛在箭尾吐水，蜘蛛在有縫隙的地方吐水。
蜘蛛的努力起作用了，箭頭變軟了，光滑的地方變軟了，疙疙瘩瘩的地方變軟了，凹下去的地方變軟了，凸起來的地方變軟了，箭尾變軟了，有縫隙的地方變軟了。
事情總會有變化，少女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有陰雨，就有晴幹。濕潤的箭，幹了就裂。裂，就裂開了，裂開縫隙就變大了。在箭頭箭尾裂開縫隙的地方，蜘蛛用功了。蹄蹄爪爪都用上了，哈氣呀，吐水呀，裂縫的地方又濕潤了，又軟了……赫正材的目標達到了。幹了又濕了，濕了又幹了，再軟的箭也會變硬，再硬的箭也會變軟，可縫隙越來越大了，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開竅有開竅的好處，都享受了這個好處；她開得好竅，他開得好處。他，小學畢業後，考不上初中了，回家務農了。她，兩年後，小學畢業了，打死也不讀書了。他家給了她家金，她移家到了他家的土。金木水火土，五者是這樣的運行，該克的克，該生的生。赫正材和李玲豔都算硬吧？卻生了兩個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