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典三就不能再痛快的睡大覺了。這麼多年來,全家的努力,換來了一個莊稼地裏的生手。他不暢快,全家也都不高興。
雖然以前放假的時候,也幫家裏幹各種農活。但那是幫,現在是幹,完全不同的概念。昨天一下午睡得頭沉,今天走在路上暈乎乎的。太陽給人一種昏黃的,虛幻的感覺,大地顯得特別陌生。
太陽升起的那個地方,就是東方吧?或許太陽正在往下落,那麼,那裏就是西方了?東方還是西方,又有什麼關係呢?
腳踩在大地上,就像踩在海綿上。清晨的泥土裏,夾雜著清涼的氣息,就像晨鍾暮鼓聲中,老尼姑還是老和尚的歎息。
太陽放射出昏暗的,五顏六色的光芒,晃得人喘氣都不舒服。晨曦中,藍藍的天吧?像是在不停地旋轉,白雲也跟著飄來飄去轉圈圈。雲朵像無根草,無所附著,像埋死人用的引魂幡。
雲朵兒像絲綢般光滑,輕盈地飄在藍天,仔細看,像年輕寡婦戴得紗巾,潔白的紗巾,披在寡婦嫩滑的肌膚上。
哦,近處是幾座山,遠處的山呢,連綿不絕,晃動著,彼此起伏。大地是綠,天是藍。藍綠相接是一條線,晃動的兩色線,晃著晃著,晃成了一條彩色的帶子。
路兩旁是楊樹和柳樹,一顆顆像清涼的傘,在路兩旁晃悠。
太丟人了,第一次出山,李典三就暈倒在了路上。
從此以後,上山勞動,家裏人就把他當成了小孩來對待,什麼苦輕幹什麼。
也不知道那一兩年,老三是怎麼過來的。
勞動剛差不多快入門了,哎,又到了快開學的時侯,總算有了個比較好點的消息。
大隊書記李生英在家裏思量,自己的孫子快要上學了,就瘸子那點水平。
點上一鍋老旱煙,嘶嘶地吸,瘸子沒水平,又打發不成,自己的兒子更不行,滿莊子就李典三一個高中生。怎辦?
有了。擴大學校!把瘸子升成校長,把李典三雇成老師,讓自己的兒子做飯。對,就這麼定了!
和鄉上書記以及教委的教幹,商量了以後。支部開個會,就通過了。
以李生英的性格,這個消息,必須由自己,親自告訴李典三。好消息嘛,我不說誰有資格說。
晚上,上燈以後。李生英大踏步走進了李生元家,腳步的聲音,故意弄得很大。“李典三在家嗎?”
說話,已經進了李生元家的後窯。
李典三趕忙跳下了坑,把李生英讓上去。
李生元順手,把煤油燈調亮了一點,問:“兄弟你有什麼事?”
李生英說,“沒什麼事,串串,老三爾個(現在)受苦慣了沒?”
李典三說:“好大叔了,慣不慣就這麼個,受苦人麼,就這麼個命。”
李生元卷好了一支旱煙,送到李生英嘴上,李生英在燈上燃著了,吸了兩口說:“哎,咱莊就你這麼個好苗子,學進個的知識都沒忘了吧?”
李典三:“忘得差不多了,老記著哪些沒用的東西,有什麼用?”
李生英:“哎,後生家不敢這麼說,知識這東西,學下沒壞處,說有用就有用了。”
李典三:“有什麼用了,看不出來。”
李生英:“高中生,教個小學幼兒園總會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