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你也別耽誤太久,要記得趕回家過年——”
輕輕勾動了一下食指,公公將聖旨送到謝大人手上。
“朕賜你金牌,如朕親臨,過後再行歸還。”皇上幽幽的聲音傳來,似有別的意味。
“是,臣領命。”謝大人誠惶誠恐地回答,能代天子巡查,何等榮耀,能攜金牌而行,如皇上親臨啊,武官下馬,文官下轎,百姓見跪,舉世之下,何時禦史欽差巡查有過這樣的榮寵?
皇上已經在公公的攙扶下休息去了,謝大人還跪在地上,他實在是受寵若驚,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謝大人。該回去了。”公公躬下身,輕聲在他耳邊提醒。
哦,謝大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站起來。
“謝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啊?”公公問得輕柔。夾帶著對皇上寵臣的親昵與尊敬。
“過了臘月初三,後天一早就動身。”謝大人微微躬身,回個禮,對皇上身邊的人,可不敢趾高氣揚。他還不是什麼皇上的寵臣,從來都不是,而且,這個榮寵來得太突然,也太蹊蹺了。
“小的多一句嘴如何?”公公微笑道。
“請說。”謝大人謙虛地點頭。
“匝北可要路過梁州?”公公笑意裏,多出了許多意味。
恩。謝大人點點頭,隨即一驚,六皇子朗昆,不就被軟禁在梁州?!
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謝大人埋頭不語,公公輕笑一聲:“大人可真是個實心人啊——”
謝大人這才抬起頭來。小心地說:“謝某向來愚鈍,請公公明示。”
公公嗬嗬一笑,指指他手中的金牌:“金牌到處,如皇上親臨,皇上,不也是父親?謝大人可曾理解,為人父的心情?”
原來如此。果然,同我猜想的一樣——
謝大人趕緊做恍然大悟狀,連聲道:“謝公公點撥,謝公公點撥!”
要見朗昆,除非聖旨,但金牌一現。就如皇上親臨,謝大人此行,是去巡查,也是替皇上去看望自己的兒子啊——
皇上始終,還是放心不下。還是牽掛朗昆,朗昆,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啊——
謝大人不由得感歎,皇上可真是用心良苦。
公公見他低頭半晌不語,又低低地補上了一句:“大人多帶些東西去,你用不著的,或許別人用得著……”
“爹,您找我。”梨容推門進來了。
“坐。”謝大人指指凳子。
“後天一早,爹出發去匝北,”謝大人並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你想一同去麼?”
梨容不解地望向父親,搖搖頭。
“就當出去散散心,”謝大人沉吟道:“匝北可是要路過梁州的……”
梨容的心意,他當然知道。他跟女兒,彼此之間已經沒有秘密,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梁州?
朗昆!
梨容的心裏頃刻間澎湃不已,她日思夜想的地方,日思夜想的人兒,日思夜想的時刻竟然就此降臨,觸手可及。
朗昆!
梁州!
她激動得渾身顫抖,就要衝口而出:“我去!”
可是,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不能去,她不能去梁州,不能去見朗昆。那不單單是她去送死,而且是要帶上整個謝家去陪葬。
謝大人看見女兒眼中的亮光一閃而過,隨之湧起的是濃濃的憂傷,知道她在顧忌什麼,於是輕聲道:“去吧,爹爹都想好了,你可以穿上瀕洲的衣服,女扮男裝,做我的隨從,神不知鬼不覺……”
父親是太迫切了,才會想起一個如此兒戲的辦法來掩耳盜鈴,梨容重重地歎了口氣,說:“爹爹,皇上耳目眾多,豈能如此輕易就蒙混過關?再說了,沒有聖旨,又如何見得到他?”
“爹有禦賜的金牌,如君親臨啊,難道憑此,還進不了禁宮?!”謝大人手一抖,亮出一塊黃燦燦的金牌:“梨容,這可是皇上親賜的!”
皇上親賜?
梨容皺了皺眉。對父親這次外出辦差,皇上似乎太隆重了。為什麼,選定的人選,偏偏是父親?為什麼,時間,非得在年前?為什麼,一定要路過梁州?為什麼,會破天荒地賜塊金牌?
難道,皇上,是想試她,對朗昆到底有沒有死心?
梨容驀地心驚,皇上,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孩子,皇上總不會無緣無故地賜塊金牌……”謝大人沉聲道:“皇上離開後,公公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