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等著,她忽然毫無預兆地從眼眶裏滾出兩顆眼淚,那眼淚溫度滾燙,能灼傷人心。顧衿知道,她和旁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白梓卿今天打扮得很有青春活力,看上去就跟大學裏還沒畢業的小姑娘似的,白色拉鏈衫的鏈子隻拉了一半,露出裏麵黑色的背心和清晰突兀的鎖骨,一條BVLGARI B.ZERO1(寶格麗)的鏈子墜在鎖骨中間,細碎鑽石的光芒流轉,那線條,真好看。
她仍然牽著那隻叫利奧的大狗,它一見到顧衿,就圍著顧衿的褲腿嗅來嗅去,好像在判斷她的危險性。
“最近晨跑一直不見你,怎麼,改在晚上了?”
顧衿笑容不減,像跟一位老朋友聊天兒似的:“是啊,太懶了,早上起不來。”
白梓卿摸著利奧的毛,跟它玩耍,那一身毛雪白而濃密,看得出是精心打理過的:“我也是,早上時間太匆忙了,隻能改在晚上遛它,沒想到又碰到你了。”
利奧蠢笨地伸出舌頭,顧衿不經意間望見它那一排牙,失神了幾秒。
她回神,跟白梓卿並排坐在石凳上:“白小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白梓卿大大方方也不掩飾,相反,還有點驕傲:“舞蹈演員。”
“難怪身材這麼好呢!”顧衿吃驚地打量著白梓卿,一副豔羨之色,“我從小就特崇拜舞蹈演員,小時候住的地方偏僻,那兒常常有部隊文工團下來慰問,當時我在底下坐著,看著她們在台上跳舞,就跟我媽說以後想當個舞蹈家。”
白梓卿聽得很有興致:“那怎麼沒去學呢?”
“沒辦法,身板太硬,何況我媽說舞蹈演員是吃青春飯的,早晚有跳不動的那一天,等老了落下一身病,我吃不了那個苦。”顧衿沒心沒肺地說著,絲毫沒注意到白梓卿聽到她講“落下一身病”之後不自然的表情。
“也不能這麼說。”白梓卿微笑著反駁她,“我就跳了十幾年,現在年齡也不小了,可是我是加拿大柯博爾舞團的女領舞,一領就領了三年,這個不在歲數的多少,關鍵在於技藝精湛與否。”
白梓卿帶著典型南方女孩的特質,相貌就不說了,講話的時候也很溫柔,很有力量,慢條斯理的,不管說什麼,總是讓人有耐心聽下去並且特別信服。
“柯博爾舞團啊……”顧衿小聲重複了一遍。
白梓卿眼睛亮了:“怎麼?你知道?那個《湖畔清晨的少女》就是我跳的。”
顧衿遺憾地搖搖頭:“不知道。”
“……”
白梓卿笑一笑不再說話,也沒有因為顧衿剛才的話覺得沒麵子,她妥帖地往那兒一坐,禮貌又得體。
顧衿覺得自己特別沒文化,特別拿不出手。
柯博爾,她乍一聽,還以為是德國那個澳網公開賽的女冠軍呢。
為了不冷場,顧衿抓了抓頭發,朝著白梓卿嘿嘿一笑:“你別介意啊,我這人心直口快。”
“沒關係的。顧小姐,認識這麼久一直見你一個人,天晚不安全,怎麼不見你丈夫陪著你?”
顧衿:“他忙,出差了。你呢,結婚了,還是單身?”
白梓卿低頭逗著利奧,動人一笑:“還是單身,不過有愛人,可惜我們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在一起,所以這些年一直一個人。”
說完,她還抬頭深深看了顧衿一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衿眨了眨眼:“明白。”
“其實我很羨慕你,顧小姐。”白梓卿幽幽感慨,“大概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都結婚嫁人了,早一點的,寶寶都有了,我呢,每天隻守著一個空蕩蕩的排練室,無止境地跳啊跳啊,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盡頭,可也割舍不下。要麼就是回家麵對這麼一隻大狗,和它麵麵相覷。”
一隻大狗,好歹它是毫無保留地真心待你。
好歹它能在你晚上出行的時候一直牢牢陪在你身邊,它單純,一心一意,它眼裏隻有一個主人。
“那你還在等你那位愛人嗎?”
“在,一直在等啊。我相信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顧衿望著她:“如果他已經結婚娶妻了呢?也許他已經不再等你了。”
“不會的。”白梓卿很堅定,“他心裏是有我的位置的。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那時候在澳洲,我們會每個周末一起跟著當地的朋友聽道做禮拜,一起打義工,照顧流浪的動物,做一些兼職賺零花錢,等畢業了,我和他一起來北京,後來他因為家庭關係去了另一座城市,我就跟著他去。我為他犧牲了那麼多,他都知道的。”
顧衿覺得自己嗓子發緊:“從來都是你為他付出嗎?”
一個在一段感情裏一直把自己放在中心的人,從來隻考慮自己付出不問別人犧牲的人,注定無法在兩人惺惺相惜中學會信任和體諒。
“不,他也為我做了很多。”白梓卿當然知道,她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兒,沒有顯赫的名聲和家世,如果沒有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是萬萬不可能走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