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夫人勸他跟著一起走,旁政聽見這樣的話,不發表意見,也不說去還是不去,始終用沉默跟母親對抗。最了解兒子的還是老子,最後還是旁磊發了話,好歹B市也是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很多老朋友老根基都在,何況盛恒還有那麼多員工要靠著他吃飯,既然他堅持不走,那就留他在這兒一個人反省反省也好。
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候,而立之年,現在又是單身一人,每天半死不活的德行,旁夫人心裏有千般惦記也是憋在心頭不能去說,最後隻能跟旁政千叮嚀萬囑咐後走了。
旁政一個人在B市,開始專心帶著手底下的人做生意投項目,先是把原來半死不活的遠洋公司接連簽了兩個對外出口的大單給盤活了,又趁著風頭正盛讓之前一直運作的華邑瀾灣地產項目全部投入市場,一時間,盛恒身價大增,旁政這個名字更是紅透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圈子。
茶餘飯後,院裏院外那些子弟每每提起旁政,第一反應都是,哦,不是當初八號院兒那個打架不要命的大旁嗎?說完了,才咂咂嘴感慨一句,聽說他現在好像離婚了,一直單著呢,我有倆堂妹,家裏一直攛掇著想給他介紹。
宋方淮和陳湛北他們也曾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跟旁政打聽,哎,你和顧衿,真離了?
當時旁政麵沉如水,冷冷問一句誰跟你們說的,就把人都給堵回去了。
哥兒幾個明眼人馬上就瞧出來了,得,這是顧衿把他給甩了,心裏正過不去這個坎兒呢。每天早八晚五,除了必要不得不去的應酬以外,旁政日子過得就跟小白領似的那麼規矩。
六月中旬了,氣溫漸漸回暖,白天也開始慢慢長了起來。
那天陳湛北拎了酒店廚子打包好的菜和酒,叫上宋方淮,特地去他家裏殺個措手不及,想著喝一頓大酒,寬慰寬慰苦哈哈似的旁政。
誰知上了樓進了門,才發現他正盤腿坐在陽台的地板上澆花。
夕陽之下,他穿著灰色的家居服,低著頭,認真用毛巾擦著葉子上的水。不知道那是一株什麼花,白色的花骨朵在一片綠油油的掩蓋中,含苞待放。
那花是顧衿之前拉著他逛早市的時候花十塊錢買的,每天早上五點老太太都準時在早市擺上一個小板凳,售賣這些自家養的花花草草。
她當時腦門一熱,蹲地上跟人家老太太聊了半天,指著這個問問拿起那個瞧瞧,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給她講了好多養花技巧,她典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買了三四盆回來,倒是讓他給記住了。
沒想到寒了一冬的花,原本以為快要死了,竟然在這個初夏生出了骨朵。
陳湛北碰著宋方淮,小聲嘀咕:“都說結了婚的人容易性情大變,我看他現在不是性格有問題了,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
宋方淮環顧著屋子裏的擺設,也配合著點頭:“是有點不正常。”
那天兄弟三個喝了很多酒,陳湛北從他爹的酒櫃裏偷出來的兩瓶都喝空了之後,旁政又去家裏酒櫃拿了兩瓶特供陳釀出來,最後仨人橫七豎八地倒在沙發上。
陳湛北摟著宋方淮的腳丫子,大著舌頭跟他說話:“哎,你還記著他結婚以前,咱一起喝的那頓酒嗎?當時這孫子也喝了不少,怎麼勸都勸不住,那時候他是什麼心思啊,是不樂意結婚,是被家裏逼得沒辦法,他是打心眼兒裏排斥顧衿,是用酒消愁,現在呢,你看看……”
宋方淮仰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旁政,他閉著眼睛,顯然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了。
“現在他也是借酒消愁。”
“是啊……”陳湛北歎氣,“你說這人怎麼變化能這麼大呢,剛和顧衿在一起幾年啊,現在這模樣還不抵當初白梓卿走的時候呢,那時候他也沒這麼痛苦啊。”
宋方淮踢了他一腳,陳湛北自知失言,幹脆倒在地上不說話了。
一時屋裏隻有三個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一片寂靜。
夜裏,因為酒精灼燒,旁政嗓子幹啞,下意識地嘟囔了句話,說了半天沒人回應他,隻有粗重惱人的呼嚕聲,他猛地睜開眼,心裏悵然若失的感覺才漸漸湧了出來。
他繞過地上的陳湛北和宋方淮,拿了煙去陽台,坐在那張美人榻上開始發呆,晚上風大,吹得人冷,旁政想了想,又拿起那條毯子裹在身上。
一晃,顧衿都走了三個月了。
起初她走的時候他特不適應,每天在外麵恨不得待到天快亮才回來,進屋紮進被子裏就睡,什麼也不想,可是閉上眼睛又怎麼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