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你打消把她‘法辦’的念頭。”陽光太刺眼了,旁政戴著墨鏡,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是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還謝你這一路上照顧她。”
讓她安然無恙無病無災地站在他麵前。
下午的陽光漸漸西斜,船笛響起,預示著目的地將到。雷西下去掌舵將船靠岸,旁政去放繩子搭梯板,他先跳下去,然後一個一個拉上岸,薩娜、教授夫婦、胡澎、雷西,最後是顧衿。
他攥著她的手拉她上岸,等上了岸,她又很快放開他。
船停在一個避風港,需要徒步三公裏才真正意義上算到達好望角。一路上,為了節省體力,大家都很少說話。
終於登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站在那裏,他們能看到傳聞中最著名的老燈塔和兩極洋流不斷交彙拍打的壯觀景象。有人說,好望角之所以是好望角,是因為繞過這裏,即將迎來好運。
因為這裏沒有合適居住的酒店,雷西他們打算紮帳篷露營,過了這一夜,明天趁早乘快艇采風,這一站,就算是結束了。
晚上無聊,大家三兩坐在一起解悶,因為隊伍裏多了旁政,氣氛一下就熱鬧起來了,他跟雷西、胡澎三個人坐一起聊天,聊十幾二十年前的北京,聊日漸衰落的股票,聊海上辨認航向的辦法,天南地北,什麼遠說什麼。
薩娜因為在船上洗了頭,讓顧衿幫忙編小辮子。兩個姑娘在帳篷後麵,擋著海風,顧衿用彩繩給薩娜利索地在發尾打結。
薩娜看著那邊聊天的三個男人,扭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顧衿,因為膚色關係,顯得她瞳仁格外黑。
“衿衿,你喜歡那個旁先生對嗎?”
顧衿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薩娜中文說得不是很標準,講得很慢。
“黑格爾說,女人把全部的精神生活和現實生活都推廣為愛情,她在愛情裏才能找到生命力,如果愛情不在了,她就會像被一道風吹的火焰一樣熄滅掉。衿衿,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薩娜想起某天夜裏見到顧衿的情景。
她在很多個別人悄然入夢的夜晚獨自醒著,她站在帳篷外看天,吹風,仰望廣闊蒼穹,然後閉上眼,那眼睛裏是寸草不生,是荒原無際。
她在深切地思念著一個人,但是也不對她未來的生活抱任何期望。
薩娜滿心歡喜地頂著一頭小辮子回了帳篷。不知什麼時候人都散了,四周靜悄悄的,整個廣袤天地間,隻能聽見海浪不斷拍打礁石的聲音。
顧衿在外麵用剩餘不多的水刷了牙洗了臉,輕手輕腳地鑽進自己的小帳篷,她散掉頭發,脫掉上衣,想換一件寬鬆的衣服。
她剛把半袖脫下來,忽然從帳篷外鑽進一個人。
月夜漆黑,顧衿驚慌,還未尖叫出聲,那人細細密密的吻就落了下來。他壓著她隻穿了一件內衣的上身,不斷用嘴唇去咬她的耳垂和脖頸。
急切而帶著某種強烈渴望的吻,帶著顧衿最熟悉的氣息。
他把手放到她光滑白皙的背上,低聲念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充滿暗示意味。
顧衿因為害怕而緊緊抓著帳篷邊緣的手,倏地就鬆開了。
她想起薩娜剛才和她道晚安時說的話,她說:“他一來,你被風吹滅的火焰又燃起來了。”
夜風呼嘯,海浪奔騰,帳篷被吹得不斷發出清脆急切的聲響。
一切都發生得讓人無法預料又措手不及。
在一片夜色中,那一身光澤神秘,聖潔,蠱惑人心。
好像她哪裏都是軟的,帶著她身上固有的味道,直往四肢百骸鑽。她依然在掙紮,臉憋得通紅,披頭散發,像隻落敗的獅子。
旁政用手去抓她的兩隻手臂,她扭著躲開,頭發纏在他左手的腕表上,硬生生拽了十幾根發絲下來,她一下疼得蓄滿了眼淚。旁政心疼,微微鬆開她,她卻越發來勁地打他,紅著眼眶,像是恨不得他死似的。
像是憋了一口氣在心裏,就等這一次宣泄的機會。
她不掙紮了,也不打他了,兩隻手臂無意識地摟著他的脖子,鼻尖通紅,雙眼渙散,像個小孩兒。
旁政放緩了動作,又俯身去吻她。
先是眼睛、鼻尖、嘴唇,然後一路往下,像一個極溫柔的情人。
他是真的,太想她了。
在她離開他的近兩百個日夜裏,每次他晚上從睡夢中醒來發現枕邊空無一人那滋味兒,遠比單身時期做個青澀小子來得難受。
夢中的顧衿嬌氣溫軟,宜喜宜嗔,他甚至能閉眼回憶起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他知道她喜歡什麼,抗拒什麼,知道她身體的每一寸秘密。
可是偏偏,她不在,偏偏,他不知道她在哪裏。
像是著了心魔,從那以後,所有女人在他眼裏都變得沒了意思。他有時也會唾罵這樣沒出息的自己,好像一輩子就吊死在她一人兒身上了,可是唾罵之後呢,恨過,也想過,到最後還是得掀開被子懨懨地下床去浴室裏衝涼。
他還記得當初結婚時,他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
她搬進他的房子,他覺得她是麻煩,他皺眉看她把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放進他的衣櫃,刻意忽略她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