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鄧公公帶來的太後懿旨,吳三桂和洪承疇本能的選擇相信,可在麵對真假永曆時,自然會聯想到保寧城中順治的真假,心中也同時生出了一個念頭:如果懿旨是真的,可順治卻沒有困在保寧城,那麼太後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或者說是何人指使太後這樣做,意欲何為?
人遇到驚疑不定的事情時,很容易會往最壞的方向想。
吳三桂和洪承疇現在就是這般,而順治自己都無法想到,他微服來到保寧城,原本隻因為有了春神的消息,結果卻會造成一係列的連鎖反應,事態正在往一種變幻莫測的方向發展。
洪承疇聽到吳三桂的問話,沉思片刻後臉色漸漸沉了下去,他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麵露凜然的反問道:“平西王又是怎麼樣認為的?”
吳三桂早有判斷,卻是故作沉吟,說道:“皇上去了保寧本就令人感到驚奇,竟然還會遭到明軍的圍城,實在是匪夷所思之事,本王......”說到這裏,他輕笑了一聲,隱隱帶著幾分譏諷的意味。
洪承疇眼簾低垂,略顯朦朧的眼神中卻有鋒芒閃爍,一字一頓道:“看來平西王認為皇上沒有困在保寧城裏。”
順治不在保寧城,太後的懿旨卻讓吳三桂率軍去救援,若是要解釋的話,無非兩種可能。
其一,太後的懿旨是順治授意的,為的是試探吳三桂的忠心,吳三桂若是忠心,即使有千般困難,也會立刻率軍去救,反之可能會找借口拖延,甚至把鄧公公殺之滅口,隻當沒見到鄧公公,鄧公公死在冒險入城時的交戰中,也是無可厚非的。
其二,順治忌憚吳三桂手握重兵,卻苦無削弱他的借口,因此故意借太後的懿旨把他調離昆明,而一旦吳三桂率軍離開昆明,明軍必然趁勢占領,到時候順治不承認懿旨之事,可把鄧公公說成是明軍奸細,假傳懿旨,吳三桂疏忽被騙,從而可理所應當的治他一個失城之罪。
從最壞的方麵來說,吳三桂已經站在一個岔路口上,無論他選擇走哪條路,都注定不會是坦途,他內心完美的設想看來是難以達成了。
洪承疇輕聲一歎,他的見識遠在吳三桂之上,吳三桂能想到的,他亦能想到,而歎息不僅為吳三桂,也為他自己。
清廷時刻都在忌憚防範吳三桂,而洪承疇連被忌憚防範的資格都沒有,表麵上清廷十分倚仗洪承疇,可實際上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範文程等早期投靠建州女真的庸碌之輩,他在清廷眼中,終究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手下敗將而已。
二人心中皆是無奈憂愁,洪承疇卻十分善於控製自己的情緒,心思很快回到當前,緩緩說道:“懿旨不可違背,突圍出城在所難免,不過在突圍前,我們可以設法和多尼大軍取得聯係,把鄧公公的懿旨轉告給多尼,詢問多尼的意思,日後萬一鄧公公真被當做替罪羊,也可讓多尼承擔一部分的罪責,而有了多尼當擋箭牌,順治應該難以過多怪罪平西王你了。”
說話時,洪承疇不稱呼皇上,直接叫順治,可見心中對清廷已頗多怨恨,在吳三桂麵前,他也無需像在朝廷上那般惺惺作態。
吳三桂點頭道:“此法甚好,本王立刻派人去聯係多尼。”說著,他冷哼一聲道:“多尼大軍離昆明並不遠,卻連一點馳援的動作都沒有,聲稱是要防備貴州方向的蒙山軍,簡直就是把本王當成三歲小孩,蒙山軍主力早就退回了新豐縣,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對雲南構成威脅,多尼呆在雲貴邊界防備個鬼嗎?分明是想讓明軍和本王拚個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