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滿達海極為不講道理的問罪,大帳裏無論漢滿諸將皆是惶恐不安。
過了許久,才有一個滿將越眾而出,鼻翼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上,說道:“治軍當嚴,賞罰分明,將領打了敗仗,理應予以懲處。”
此人名叫烏肅,年約四十多歲,葉赫部族人,平日為人低調,卻也是個老成持重的宿將,滿達海的任意妄為令他忍不住出聲。
滿達海神色剛剛一緩,烏肅卻是話風一轉,又道:“但末將以為,賞罰分明,亦須有度。賞無尺度,便會滋生驕逸,放任乖戾;罰若無理,也必流於粗暴,失於偏頗,有失賞罰之初衷,誠不可取,總要賞罰明辨,賞罰合理,才能令人心服口服,亦可警尤他人。”
說了一大堆話,中心意思無非是在指責滿達海懲處過嚴。
滿達海臉色一冷,森然道:“烏肅,你這是在教訓本帥麼?”
烏肅腰杆兒彎了彎,聲音語氣更加恭敬,但仍執拗地道:“末將不敢,但以通縣的守禦強度,想要一戰而定無異於天方夜譚,在場諸位都可捫心自問,換了自己上陣,難道就能一下子攻破通縣嗎?”
此話有理,不少將領都想張口附和,可看到滿達海陰厲的神色時,又紛紛閉緊了嘴巴,免得惹禍上身。
滿達海冷笑道:“每一次攻城都當有必破的決心,如果每個人都懷有不破也沒關係的心理,試問兵將們出戰時,又有幾人願意拚死衝殺?攻城不利者,必要受到嚴懲!不嚴懲如何能警示全軍?又如何能振奮軍心?”
烏肅身子又欠了欠,幾乎快成九十度角了,語氣卻沒有一絲畏懼,緩緩道:“末將隻怕嚴懲攻城不利者,不僅振奮不了軍心,反而會讓人心惶惶,鬥誌消泯。”
帳內諸將都替烏肅捏了一把冷汗,滿達海聽了卻是氣極而笑,他倒沒有馬上大發雷霆,反而緩緩坐回帥椅,寒聲道:“人心惶惶?鬥誌消泯?那好,你且說說,我軍連番受挫,士氣已經低落至穀底,如不用非常手段,通縣要戰到何時才能破?即使破了通縣,又將如何麵對保寧城外的數萬敵軍?”
烏肅緩緩直起腰來,一直這麼彎著他也吃力,可是說到破城之法,他並無良策,隻能勉強說道:“通縣小城,破之不難,需要的無非是一些耐心而已,而通縣守軍雖然準備充分,但在我大軍攻擊下,最多也就能支撐半個月。”
滿達海譏笑道:“半個月?當前川東強敵環伺,我們時刻處於險地,敵軍會讓我們安心攻打通縣半個月嗎?”
接連不斷的戰損,加上士氣的低落,使得滿達海的大軍實力已經並不比川中明軍強出多少,何況又是在敵方主場作戰,稍有不慎甚至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烏肅也知形勢嚴峻,忍不住問道:“大帥,末將有一點不知,為何我軍一定要往保寧攻擊前進,難道保寧城就那麼重要嗎?”
清軍諸將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滿達海,心中亦有這個疑問,他們不是傻子,大軍馳援保寧,絕對不是為了保寧城本身。
滿達海不可能把順治困在保寧城內的情況說出來,卻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說辭,氣勢為之一弱,皺眉道:“本帥也不知究竟,可這是朝廷的意思,我們隻管聽命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