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柳南梔猛然睜開眼睛,清幽的黑暗籠罩在四周,月光照進窗戶落在腳邊,一絲涼意伴著冷汗細細碎碎地爬上脊背。
她扭過頭,惴惴不安地循著方才夢中的沙沙聲找去,似乎是從背後左手邊靠近窗戶的方向的橫梁上傳來的,可是這會兒仔細去聽時,卻半點聲響都沒有了。
大概是午夜寅時左右,夜色寧靜得連屋外的蟲鳴都歇下來了。
柳南梔倒是不怕黑,但在這片黑暗中,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似的,莫名讓她心裏有些發毛。
難道是因為剛才那個噩夢嗎?
正想著,手掌心裏突然輕輕動彈了一下。
柳南梔回過頭來,見北慕辰微微睜眼瞧著她,雖然蒼白的臉上帶著倦容,但眼神卻極其清澈,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的打量。
“北慕辰?”
柳南梔試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要確定他是否有意識。
北慕辰又動彈了一下,不過是試著從床上坐起來,但被扯到的傷口頓時一陣痛意傳來。
“你別動!你傷得很重!”柳南梔連忙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亂動。
北慕辰看了柳南梔一眼,扯了扯嘴角:“怎麼本王到了地府都沒甩掉你?”
低沉的聲線和略帶沙啞的嗓音,明明是有些打趣的意味,可是聽起來卻讓柳南梔心底微微一熱。
柳南梔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反問道:“你要是那麼想甩掉我,我自己可以走,你也犯不著用自殺這種方式來擺脫我吧?”
北慕辰看著柳南梔泛紅的眼眶,抿了下嘴唇,喃喃說道:“如果本王說,是因為不想,所以才刺自己那一刀呢?”
嗯?不想什麼?
柳南梔怔怔地看著他,聯想到自己上一句話,心頭咯噔一下。
他的意思是,因為不想甩掉她,怕她會死在唐子墨手裏,所以才寧願刺傷他自己?
“……”柳南梔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疑問句。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問,是想得到什麼答案?
雖然沒有說出話,可是不知怎麼的,眼淚卻啪嗒一下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北慕辰感覺到手背上被火灼燒了似的觸感,清瘦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遲疑片刻,才輕聲問道:“本王有那麼可怕嗎?”
聽到曾經高高在上的北慕辰突然說起冷笑話安撫自己,柳南梔一滯,睫毛輕輕顫動,還凝著未幹的淚水。愣了半晌,她低聲開口:“是啊,我怕你就這麼死了,那我十多年的心血不就都白費了?”
十多年的心血……
北慕辰感覺喉頭哽咽了一下。是啊,這個女人已經陪在他身邊,二十年了,除去那些年幼無知的年歲,她追在自己屁/股後麵竟也有十多年了,而他卻從未正眼看過她,甚至還不斷地想著法去傷害她,這幾年來,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何嚐過過一天好日子?即便不在他身邊那兩年,她又何嚐過過一天好日子!
十年來根深蒂固的那份仇恨和怨念,就像地震一樣,頃刻之間從根底裏地動山搖起來。
當年那件事情,會不會,真的別有隱情?會不會,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他誤會了她,錯怪了她,還因此而傷害了她!
北慕辰恍惚抬起右手,用手指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他的手指涼涼的,好像月光的溫度一樣。
柳南梔怔住不敢動彈,直到他回過神,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該不該收回手。倆人無言地對視了一眼,柳南梔耷拉下腦袋,嘟囔道:“你罵我吧!我要是聽你的話,乖乖待在柴房裏,不去摻和這件事情,唐子墨就不會有機會挾持我,你也不會被他威脅,不會傷成這樣!要是你真的死了,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以北慕辰手段,若是她呆在柴房裏,他也定然能夠保護好她。
“你要是有以前那麼乖乖聽話,本王也不會那麼頭疼了。”北慕辰雖然這麼說,可是語氣裏卻聽不出半分的責備和埋怨,卻是不經意產生一個念頭
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柳南梔,對他唯唯諾諾,受了委屈隻會哭,隻會向他示弱服軟,就好像是在玩弄心機一樣,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樣嗎?還是像過去的那幾年一樣,他不斷地施加痛苦,而她默默承受。
如今她囂張跋扈到敢跟他頂嘴叫板,翻臉不認人,甚至是明目張膽地耍心機,他的目光卻反而無法從她身上挪開,甚至會自己去思索她所做的事情背後是不是有什麼緣由。
這種感覺真是……該死地糟糕!卻又,該死地奇妙!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好,我隻是想要阻止當年的誤會繼續擴大,以免直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也是想替上官將軍保住最後一絲血脈,可到最後,我什麼都沒做到,還差點害死你……是我太自大,太自負,自以為能改變很多事情!這次你要罵我或者怎麼罰我,我都接受!這是我欠你的!”柳南梔睜著一雙杏核眼認真地看著北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