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高塔下。
衛時剛剛打開宅邸大門。
他脫下外套,走進臥室前等暖氣將周身寒意驅散,低頭看了眼終端。
巫瑾已經一連睡了十四個時。
臥室內僅亮著一盞橘色地燈,光芒溫柔舔舐巫瑾的側臉,卷毛被鍍了一層柔和的描邊。
巫瑾呼吸輕淺勻稱,乖乖睡在大床的邊緣。
衛時走近,布滿槍繭的手指在軟乎乎的圓臉上摩挲:“先起床,喝碗粥再睡。”
巫瑾睡夢香甜,絲毫不覺。
衛時在睡美練習生的微微開啟的唇上懲罰性淺吻。巫瑾撲騰兩下掙紮,慢吞吞睜眼,他呆呆看了衛時幾秒,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什麼粥,有沒有餅……”
衛時:“坐著,等我端過來。”
巫瑾終於坐起,哈欠連。等衛時再次回到臥室,巫瑾卻又是把自己扔到了被子裏。
“起來,先吃。”衛時再把人撈出來,巫瑾卻閉著眼,毫無反應。
衛時一頓。
昏暗燈光中,男人迅速按住巫瑾脈搏。搏動輕微遲滯,他再扒開巫瑾眼皮。少年瞳孔外一圈眼白不正常泛灰。
正在此時,終端振動響起。
宋研究員表情凝重:“衛哥,巫血樣檢測……結果有問題。現在能把他叫醒嗎?”
衛時神色陡變。
十分鍾後,衛時抱著昏睡不醒的巫瑾疾奔進入高塔病房,六位值勤醫師匆匆趕來,隨後是剛開懸浮車抵達的周楠。所有血液灌流器同時啟動備用。
“衛哥,”周楠直接接過巫瑾,迅速準備好膠帶、軟管、止血鉗:“交給我,馬上準備血液透析。”
衛時眼底布滿通紅血絲,除了周楠沒有一個人敢同他話。
周楠歎息。
走廊上,宋研究員手中握著化驗單,掌心因為緊張汗濕。
“剛才,檢測儀器對血樣數據預警了。”
“我們給巫抽取化驗了兩次,相隔4時。比對樣本,血氨上升,血氧下降非常快。初步推測是過量鎮定劑中毒。”
“過去4時內,巫被注冊了兩種針劑。N型記憶藥劑,和大量H。巫對兩種藥劑都存在抗藥性,但——”宋研究員深吸一口氣:“藥劑成分很有可能衝突。”
病房內,透析儀器滴滴尖促鳴叫,功率開到最大。
衛時猛然把的視線從巫瑾身上移開,啞聲開口:“才發現?”
宋研究員解釋:“浮空城沒有N型記憶藥劑的成分列表,而且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中毒,所以沒有預先——”
衛時直切重點:“除了成分列表,還要什麼。”
宋研究員定定看向衛時眼底:“邵瑜注射的具體藥品劑量,時間。”
走廊腳步迅速響起,毛冬青跟在衛時身後離開。浮空高塔底層很快傳來邵瑜的慘叫。
那廂,視訊中的女公爵竭力爭執,最終仍在芯片脅迫下向衛時交出藥劑配方。
研究組收到配方。
虛擬智腦以最大計算速度分析,宋研究員的額頭不斷冒汗,周楠那裏已經在第四次催促數據,透析結果並不理想。
衛時雷厲風行踏入地牢。
毛冬青表情凝重:“邵瑜情緒鎖崩潰,不能為審訊提供任何有價值線索……”
衛時漠然打斷:“調用他的虹膜,指紋和基因特序列。把去帝都的那艘星船上,還有公爵莊園,所有監控權限解鎖。”
阿俊猛然跳起:“對,我怎麼沒想到——”
一刻鍾後,阿俊在終端頻道急速叫喚:“監控出來了!注射N型記憶藥劑是在標準時區淩晨點5分,第二支H在14點——”
宋研究員看向擬合數據,終於露出喜色:“快,給周醫師送過去。衝突成分是腎上腺素β受體阻滯劑,會截斷被注射者的情緒、記憶認知……”
病床上。
透析了近40分鍾罕有起色的巫瑾終於被注入反阻滯藥。
衛時擰眉看粗大的針管對巫瑾脊背打入。
周楠長舒一口氣。
血氧指標終於緩慢上升。
監控表由紅轉橙,有人冒著虛汗看向巫瑾的病床。盤桓在病房內,無形的死神終於離開。
兩位執勤醫師在病房留下看護,周楠向衛時點頭,出門同宋研究員話。這會兒兩人脊背都一片汗濕。
臨出門前,周楠看到衛時坐在的金屬椅上,緩緩低頭俯身,前額與少年冰冷的手背觸碰。
就像教堂裏的罪人在告解。
病床上巫瑾安靜沉睡。
衛時按住他的脈搏,呼吸和少年融為一體。
房門輕輕關上。
燈光照走廊一片慘白。病房外,周楠皺眉:“衛哥快6時沒休息了。”
宋研究員默默走到露台,點起一根煙:“巫也是。”
周楠一愣。
宋研究員抽完煙,把所有資料、病例留檔,帶周楠去讀腦電波圖:“你是醫科出生,你們看這個,首先就是要濾除噪聲,然後讀β波、腦內嗎啡,睡眠波。”
“我不一樣。我專攻的生物科學,當年進入R碼基地研究員,第一堂課就是腦電波對藥劑的應激反應。”
宋研究員指出兩個峰值:“巫對N型記憶藥劑有抗藥性。不過抗藥性這種東西,發生抵抗的是全身免疫係統,而不是意識。意識本身,比作為載體的神經中樞更脆弱。”
“巫一直沒睡著,他隻是被夢魘招進去了。之前沒發現,一部分原因也是巫沒和衛哥。”
周楠:“他在做什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