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序言:二十年後(8)(1 / 3)

“這叫啥話?這倆事兒咋能比呢?我這兒沒法叫你眼見為實呀。別說在山東,就是在咱縣,我跟李雪蓮在床上搞的時候,你也不能在床邊看著呀。”

又不知對方說了什麼,趙大頭大叫:

“咋會不一了百了呢?俺倆回去就要結婚了,她咋還會告狀咧!”

李雪蓮的腦袋,“轟”的一聲炸了。

縣法院審判委員會的專職委員叫賈聰明。二十年前,這個位置,一個叫董憲法的人曾經坐過。當時李雪蓮找董憲法告狀,他說該案不歸他管;兩人爭執起來,他罵了一聲“刁民”,又罵了一句“滾”;後來李雪蓮闖了大會堂,他和法院院長、縣長、市長一起被撤了職。專委被撤後,董憲法愛去牲口集市上看賣牲口,一看就是一天。八年前,董憲法得了腦溢血;五年前,董憲法死了;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

賈聰明今年四十二歲,專委已當了三年。半年前,法院一個副院長退休了,空出一個位置,賈聰明便想填補這個空缺。由專委升副院長,倒也不算跨多大的台階;但專委有職無權,名義上比庭長高,但在法院說話辦事,還不如一個庭長;於是升任副院長,還得和庭長們一起競爭。法院有刑事一庭,刑事二庭,民事一庭,民事二庭,經濟一庭,經濟二庭,少年庭,執行庭等,共十多個庭;十多個庭,就有十多個庭長;加上全縣二十來個鄉鎮,每個鄉鎮都有一個審判庭;整個法院算起來,共三十多個庭長。三十多個庭長的想法,皆跟賈聰明一樣,想當這個副院長。因專委有職無權,許多庭長,根本沒把賈聰明放到眼裏。三十多人爭一塊骨頭,難免打成一鍋粥。爭來爭去,副院長的位置空了半年,誰也沒有上去。沒上去賈聰明和庭長們著急,法院院長王公道卻不著急。一粒葡萄,三十多隻猴子在爭,葡萄隻能扔給一隻猴子;葡萄不鬆手,三十多隻猴子都圍著你轉;葡萄一丟手,丟到一隻猴子嘴裏,其他猴子會一哄而散;吃到葡萄的那隻猴子,也會轉臉不認人。現在的人都短,搞政治也跟做買賣一樣,皆一把一結。而葡萄留在自己手裏,還不單能讓猴子們圍著你轉,更大的益處是,這些猴子不會幹轉,或多或少,總會給你獻個壽桃。當年王公道就是這麼一步步上來的,現在開始以其人之道,還治他人之身。王公道這麼做,法院在職的幾個副院長也高興,因大家或多或少,也能得些實惠;無非王公道得個大桃,他們得些小棗。有棗總比沒棗強。時間拖得越長,大家得的實惠越多。王公道這麼做,不但王公道這層人能得到實惠,縣裏的副縣長、縣長,也都人人受益。有的庭長為了當這個副院長,都活動到市裏去了。

活動就需要活動經費。跟三十多個庭長比,賈聰明這方麵不占優勢。因專委有職無權,告狀的便很少給他送禮;庭長有職有權,平日的積累比賈聰明豐厚不說,現時花錢,還可以在庭裏實報實銷。沒有公家做後盾,賈聰明便比庭長們氣餒許多。無法拚公,隻能拚私;法院一個專委,工資並不高,每月工資,也就兩千多塊錢;賈聰明的老婆在醫院當護士,每月工資一千多塊;他爹老賈在街上賣生薑,也隻能掙個仨瓜倆棗;而給領導送禮,仨瓜倆棗,卻拿不出手。總不能給領導提一壺花生油、拎兩隻老母雞或送一籃子生薑吧?不但不能送油、老母雞和生薑,事到如今,送多貴重的東西都不趕趟了,得直接送錢。三十多人比著送錢,別人有公家做後盾,賈聰明從自個兒身上抽筋,半年下來,其他人就把賈聰明比下去了。不但比下去了,賈聰明身上的油,也已經被榨幹了,再也送不起了。但已送出一些錢,如副院長到頭來落到別人頭上,他的錢就等於白送了;名義上,專委又比庭長高,到頭來讓一個庭長成了自己的領導,丟的就不僅是個職務,而是裹稈草埋老頭,丟了個大人;賈聰明又有些不甘心。但錢是個硬通貨,家裏的親戚都是窮人,平日還來求賈聰明幫忙,沒有一個指得上;賈聰明有職無權,有錢人多不與他來往;左思右想,無籌措處;在法院又不敢露出來,隻好在家裏唉聲歎氣。這天晚上,他爹老賈賣生薑回來,見賈聰明悶悶不樂,便問他發愁的原因。賈聰明沒好氣地:

“還不是因為你?”

老賈一愣:

“我連啥事還不知道哩,咋就怪我了?”

賈聰明便把為當法院副院長,想給領導接著送錢,又無錢可送的事說了;又埋怨他爹:

“既然做生意,你咋不做房地產哩?就會賣個生薑。你要上了富豪榜,咱也不用在這裏發愁了。”

老賈也有些氣餒,又勸賈聰明:

“除了送錢,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賈聰明:

“有,你不賣生薑了,去當個省長,我不但不用送錢,人家還求著我當副院長呢。”

老賈又有些氣餒。氣餒過,又勸賈聰明: